第六章  黑暗中的亮光
    橙日上午八點十五分，獄涳冥正在教授“遠古秘語”的古龍語課，而子翛無精打采地坐到較靠後的位置。
    司徒蘭鳶又一次坐在她的旁邊，一副“包在我身上沒問題你就安心睡吧”的神色，她正裝出往羊皮紙上記下所寫單詞的模樣，然而那隻是她和其他學院的新生所做的交易名單。
    子翛不經意瞄了一眼，名單上的大多是比較稀有的東西，卻都以比較便宜的價格售出，真是搞不清楚她究竟是從哪裏進貨的。
    她的確可以信任司徒蘭鳶的偵吅查能力，前麵還有天洛替她把手門關，隻要獄涳冥一看向這裏他就會用羽毛筆輕輕地點背後的桌子以讓子翛醒來。而一旁，這個教室中最認真的恐怕就是雪凰了，他的兜帽比昨天蓋得更深了，手上的羽毛筆依舊刷刷作響，子翛看到他的手上那枚戒指便稍稍安心。
    雪凰拜托的事情完成了，自己的疑惑還未解決。
    雪颯，一切圍繞這個人開始的謎團正在慢慢地展現它的身姿。
    這個人，竟然引得旋渦星係兩大傭兵團守護者和審判者介入，子翛現在無比需要有關他的信息。她現在唯一得到的信息便是雪颯的筆記，也許是那座塔樓真得太過冰冷以至於筆記本都被凍成了冰柱，子翛隻能勉強看出每張牛皮紙上寫的漂亮的花體字，認著一個個的古龍語單詞，不得不說雪颯的連筆字寫得實在是太好看了。
    這就更使她奇怪了，一個才華橫溢、溫柔細膩的少年的名字為什麼在淵靈被禁止提起呢？
    答案指向和雪颯有關的物品，但是在那本被死死冰凍的筆記上的內容中她能夠辨別的也隻有“元素”“冰”“開心”等字眼，似乎那邊筆記是關於與朋友的趣事和從趣事中得到的使用元素的靈感之類的，子翛第一次感覺自己可憐的小腦瓜琢磨不透這些內容。
    這時，驀地響起一旁的雪凰軟軟的聲音。
    “姐姐，能陪我去圖書館嗎？”雪凰惴惴不安地問道，盡管相處有些時間了，他那膽小的性格還是表現得如此明顯。
    對，對，圖書館！她怎麼沒有想到？她可以去圖書館查找資料，就算有關雪颯的資料在禁吅書區，她也一定要找到！
    “嗯。”子翛點了點頭，微微笑道，“雪凰你可能不知道，但是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那很好。”雪凰微微勾起嘴角，露出舒心的笑。
    圖書館，在寵物館附近，也就是說從大廳出來走五分鍾就可以到達，可以說是離教學樓最近的一個建築物，當然在這裏麵融入了曆代校長鼓勵學生多讀書的心思。然而，他們並沒有在圖書管理員上花費點兒心思。
    圖書館的管理員，被稱為“看門犬”，沒錯就是那個陰沉恐怖的獄涳冥教授，要知道子翛今天還在他的課上睡覺來著。
    教授們在這個空間裂縫中被授予“傳送”的權力，所以獄涳冥搶先一步來到圖書館，正在用火元素小心翼翼地擺放新到的圖書，兩側的書架至少有三米高，這裏的書需要人靠元素的力量來取書，而獄涳冥的火元素無疑與書本相衝，所以他分外小心。
    黑袍人就在兩側書架當中聚精會神地操控一本本書歸到相應的位置，這個時候學生很少，所以他慢慢地一絲不苟地做著工作。
    雪凰慢慢地走了上去，而就在這時，獄涳冥竟突然沒有把握好元素的使用力度，將一本珍貴的藏書從二米多的高空墜下。
    子翛驚訝地看到這一幕，正想用自己的冰元素托住那本書，卻沒想到雪凰，應該是雪凰搶先她一步出手了。
    元素師為了更好地使用元素，往往會借助手勢或者器具，而……雪凰並沒有做什麼手勢，他的元素也是憑空地出現在空中，所以子翛一時間判斷不出那在空中托住書本的紫紅色霧狀元素究竟是不是他的元素，畢竟子翛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元素……
    但是見到一次就永遠都不可能忘記，這抹紫紅色的霧中有星辰，仿佛存在著一個宇宙。
    雪凰這時慢騰騰地走到書本下麵，有些笨拙地接過掉落下來的書，藏在他兜帽裏的嘵鴛呀呀地吵鬧著，不知在叫喚什麼。
    “雪凰先生，謝謝。”獄涳冥鬥篷下的鼻子部位好像抽吅動了一下，子翛看得並不是很清楚，他又一次用火元素將那本掉落下來的《知識的寶典》放回常識類，驀地他的聲音開始變得有些急促，當然多半是責備的意味，不過有些本質的東西似在變質，“但……校長督促過我看著你，我想你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雪凰怯生生地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地囁嚅地開口：“我等會兒會去見他的，請教授租借我那本……《淵靈雪靈雪山》。”
    “想提前了解修學旅行？但是對不起，先生，我想你的屢次記過會讓校長改變主意，即使你有後台。”獄涳冥特意在“後台”兩字上加強了讀音，這時嘵鴛更是吵鬧得不停，隻看到雪凰微微一聲噓就能讓嘵鴛閉嘴，獄涳冥鬥篷下的臉仿佛又顫了一下。
    他的態度改觀從他取書的速度上就可以體現，一本藍色封麵的薄皮書火速地從最上方的書架飛向來到了雪凰手中，書角自然附帶了一張不可撕下的借款條。
    “至於你，子翛小姐，可否和我單獨來一下裏麵的辦公室，我這裏有紅茶和綠茶，甚至還有當下年輕人都喜歡的奶茶，不知道哪種可以讓你清神醒腦？”獄涳冥的話中帶刺，然而子翛不得不點頭答應，鬼知道這看門犬會幹出什麼事來。
    “雪凰乖，自己先走吧。”雪凰接下來的行程她並不清楚，不過聽獄涳冥的口氣他似乎馬上就要去見校長一次。
    雪凰點點頭，慢慢地走出圖書館。
    這下子，隻剩下子翛和獄涳冥兩人了。
    跟著獄涳冥的腳步，子翛進入隱秘在書架深處的一個小房間，那裏擺放著簡陋的家具，大概也就一張書桌一張木椅再加上一張床，子翛進入到房間內打量這過於簡便的布局，而這時，獄涳冥關上了門。
    “白子翛，你是否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的身上會有那座塔的味道！”獄涳冥的聲音近乎瘋狂，歇斯底裏地叫吼著，他摘下鬥篷，袍下的並不是人身，而是一隻渾身漆黑的地獄三叉犬。
    但是並不像書中描述的那樣有三米之高，二十多米長，從這一點觀察出它可以變換大小，甚至可以從人類和幻獸間轉化身形。此刻，獄涳冥是憤怒的。他的雙眼充斥著猩紅，兩隻頭顱擠出，總共三隻頭顱無一不在亮出那鋒利駭人的牙齒，同時，他漆黑亮麗的皮毛下隱藏的利爪也清晰可見，稍稍一碰腳下脆弱的木地板就可以鮮明地留下一道深達三厘米的劃痕。
    “謔……”不知為何，獄涳冥發出低低的笑聲，這時他的怒氣略有消褪，這次他換了一種刮目相看的眼神，“你倒是第一個看到我的真身還能冷靜那麼久的學生，我是很想稱讚你，不過你得先告訴我，為什麼你有那座塔的味道，甚至，為什麼你的身上有雪颯的氣味！”
    獄涳冥的聲音越是憤怒，就越發顫抖，高傲如地獄三叉犬的他，尊貴如滿月幻獸的他，甘心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裂縫當一個普通到極點的古龍語教授，當一個微不足道的圖書管理員，甚至在這裏傻傻地等了一百年，整整一百年！那麼這一切究竟是為了誰呢？
    雪颯。
    雪颯。
    雪颯。
    獄涳冥幾乎是驚愕地看到子翛將那本小小的，雪颯一直小心翼翼地揣在懷裏的還結冰的筆記本拿了出來，不顧一切地用爪子從子翛那裏把筆記本奪出，同時又分外小心地揉平封麵，哪怕這上麵亙古寒冷的冰凍住了他的爪子。
    “連我都不能進入那座塔，雪颯不喜歡他在工作的時候有別人在……”獄涳冥懷舊似的、埋怨地喃喃自語，他緩緩地呼出溫熱的帶著火元素的氣息，用此來溫暖依舊冰冷的筆記本，雪颯是個很細心的人，用的是不會被水化掉的墨水，所以獄涳冥並不擔心融化的水會消褪裏麵的字跡。
    在翻了幾麵時，獄涳冥比剛才更是驚愕地發現一段成文的事實。
    也是在這時，獄涳冥望向子翛，瞪大了雙眼。
    子翛疑惑地歪頭，也想一睹裏麵的內容，然後驚奇地找到了她從入學以來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
    獄涳冥翻到了最後一頁，雪颯的字體分明在那裏寫著“我的塔樓隻有血親，摯友能夠進入，阿瑞斯和獄涳冥是例外”。
    子翛沒有可能和一個一百年前的人成為摯友，那麼剩下的可能性隻有一種。
    子翛和雪颯有血緣關係！
    如果能夠弄清楚雪颯的身世，那麼自己的身世也就一清二楚。她實在沒有想到自家父母那麼想拚命隱藏的答案，自己苦苦尋找的答案在這一瞬間離自己是多麼得近！
    “你，和雪颯什麼關係？”獄涳冥以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狐疑地上下打量著子翛，三隻鼻子不停地在嗅來嗅去，他的嘴裏還念念有詞，“你是他的女兒？侄女？我看你們長得一點兒都不像，你是黑發，他是白發，你是紫瞳，他是紅眸，你的味道很簡單，他的味道很複雜，而且，而且雪颯比你漂亮多了。”
    等等……最後一句話不能忽視。
    難道真得不是自己長得比他漂亮多了，而是雪颯長得比自己漂亮多了？
    “我要弄清楚，我一定要弄清楚……”獄涳冥不停地碎碎念，他猩紅的瞳中燃燒起了熄滅百年已久的執念，“他是不是還活著？他是不是還活著？你的下一節課是什麼？”
    “橙日沒課了……”子翛慢吞吞地回答，這顯然不合獄涳冥的意思。
    “那好。”獄涳冥立即用爪子扯住了子翛的褲腳，他連轉化人形都懶得來轉化了，就連那標誌性的黑袍也不披了，“我們現在立刻去找校長。”
    “啊？”
    獄涳冥瞅了瞅自己的爪子，僅僅使前肢變化成人手，開始用左手的食指敲打了右手的大拇指的第一個關節兩下，然後是無名指的第三個關節一下，最後是小拇指的第一個關節兩下。不僅需要敲打的順序完全正確，還需要敲打的聲音輕重有分，子翛能夠清楚地聽到第二下總是比第一下輕。
    下一刻，空中現出了前往校長辦公樓的圓環，從圓環裏麵顯現了紫紅色的空間膜一般的東西，裏麵閃爍著星辰的光輝，甚至還點綴銀河牛奶一般的色澤，仿佛就像宇宙一般。
    這時，子翛不由得聯想起雪凰的元素顯現時的姿態，然而沒等她作進一步深究，獄涳冥就拉著她的手毫無征兆地進入空間傳送用裂縫，導致子翛天昏地暗，暈頭轉向，一時間找不著東西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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