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路標指向左邊
    現在是晚上九點二十分左右，已經快到門禁時間了。而今天一天都很不安分的子翛難得地在這個時間段安安靜靜地端坐在床上，捧著一本從寵物課老師那裏得來的《關於寵物蛋的喜好與厭惡》大書。這本書足足有三百頁，消磨了子翛約莫兩小時的時間。
    
    大概是過了門禁時間之後，子翛能聽到門外監督學生就寢情況的管理員的腳步聲，一陣螢火的微光從門上的窗戶裏透了進來，這時外麵傳來了一個和藹的老婆婆的音色。聽“凱爾文”介紹，這是冰元素•一級課程的克麗絲太太，來自曦穆星宿，是一個擁有冰藍色翅膀的精靈，不過已經年邁的她便索性放下了往年的瑣事來到好友的101學院做一份兼吅職。
    
    管理員撲扇著翅膀透過窗戶投來了慈愛的目光，子翛愣了一下，抬頭。她看見一個滿頭花白的藍色精靈耷吅拉著臉望著她，說道：“噢親愛的，你真是好學，不過也要注意身體，你會喜歡長高的感覺的，我相信。”
    
    子翛嗯了一聲之後仍然投入到書中，她正看到精彩的部分，至少她認為如何從斑點的顏色的細微變化和漸變判斷出這是一隻蜘蛛蛋還是一隻幽靈蛋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又是沉浸在書中了一會兒，子翛又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隨後又聽到了重物倒下的聲音，好像是有什麼人倒下了。
    
    這時子翛才想起來自己的本來目的是什麼，她立即將倒下的人與失蹤半天的雪凰聯係到了一起，立即把厚厚的書砸向床上，不顧門禁扣分的限製奔出門外。
    
    門外，白色而又孱弱的身子趴匐在地上，一雙動人心魄的紅眸在望向子翛時才滲出了一點兒笑意。
    
    子翛在眼角的餘光中又看見了克麗絲太太，連忙將雪凰扶進屋子內，在光的照射下她才知道雪凰的身上有多麼多的傷痕與淤青。
    
    他裸吅露出來的身體部分好像全部被打傷了一番，又像是在泥土裏翻滾了一樣，待雪凰差不多恢複到能講話的時候，他的表情像是要哭了出來。
    
    “子翛姐，我的戒指沒了！嗚，被他們搶走了！”雪凰用手戳著自己左手的無名指，哀怨地凝視子翛。
    
    “他們說要我九點鍾的時候去拿，可是可是……”雪凰用手捂著腦袋，拚命地捂著他雪白並帶著血紅顏色的發絲，頭頂下明顯缺了一小撮頭發，子翛能夠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我真得不是什麼雜吅種……”雪凰所說的“雜吅種”指的是不同種族交吅配後產生的後代，他們的相貌往往畸形，在這個世界中受到絕對的鄙視，因為自古以來的傳說或是古籍中都記載著“不同種族之間交吅配會產生汙穢之種”的話語，“頭發的原因是……我的……種族比較奇特。”
    
    雪凰的聲音開始有了停頓，在連子翛都沒注意到的情況下又把話鋒轉到了自己丟失的戒指身上，開始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哇哇大哭起來：“我的那枚戒指是訂婚戒指，如果搞丟了我就會被……”  
    
    “他們在哪裏？”子翛冷聲道，一股怒火竄上心頭，表情駭人的可以，純粹是因為那些公子哥的所作所為。  
    
    “他們已經回去了，他們把我的戒指扔到了禁地裏麵，我不敢進去拿。”雪凰囁嚅地說。  
    
    “我會幫你的。”子翛摸了摸雪凰的頭，親吻了被他人厭惡的發絲，細心囑咐道，“你今天就在我的小屋，先睡覺，長得高高的，不用擔心，我保證會幫你拿到戒指的。”
    子翛輕輕地把雪凰抱到床上，鋪好被子，哄了哄直到他安心睡去。
    
    接著在躲過克麗絲太太的返回巡查後，子翛便趕往了禁地。
    
    禁地，在101學院的最西方，也就是獨角獸大街的盡頭，在經過拉文霍德門前的時候子翛瞥了一眼懸浮在空中的公告牌，那裏便畫著整個空間裂縫的地圖，所以子翛明白該去什麼地方。
    
    獨角獸大道總是徘徊著許多透明的幽靈，不過多半是無害的，子翛快速地走道路兩旁的人行道繞過還是有點兒嚇人的幽靈。
    眼前，濃霧四起。
    這種濃霧顯然不是自然原因引起的，在子翛的皮膚接觸到濃霧之後，就立即被腐蝕出了一條細微的裂痕，血從中溢出了一絲後周圍的濃霧突然散去。待子翛再次明了前路，眼前已然是101學院的禁地——一座高聳入雲的塔樓。
    早在塔樓的大門之前，子翛就已經發現了掉落在泥土中的那枚鑲有紫色水晶的戒指。她撿起來，有些驚豔寶石的光澤，但仔細一看總覺得尺寸有些奇怪，但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是被塔樓吸引。
    這座塔樓，不一般。
    光是注視，就感覺全身被前所未有的寒冷侵襲。
    即使腦中找到戒指就可以走了的警告在嗡嗡作響，子翛的腳步還是向敞開的塔樓移去。
    這裏是什麼地方？
    這個問題像是在扣著靈魂的門扉，那清脆的聲響甚至可以傳到靈魂的深處。
    精致嗎？華美嗎？藝術品嗎？
    任何讚美的詞用來形容這裏都不為過。
    她不明白這裏為什麼被稱為“禁地”，明明這裏的一切是那麼得能引起人的共鳴。
    冰雪砌成了樓，藝術築成了塔，亙古不變的時鍾劃過錚錚的時針與分針，那聲音滌蕩著破碎的冰雪，墜下了一些冰的碎屑，它們隨著月光從頂部的空缺中降臨，折射吅出夜融於水所散發出的點點晶藍，夢幻而又浪漫。這是這所塔樓的主人所精心安排的設計。
    塔的樓層采用了螺旋式的構造，第一層的中央是一架冰雪所鑄造的鋼琴，除它之外就沒有任何東西，它像是獨立於世界中央一般，聖潔而又不可侵犯。盡管子翛對鋼琴這種樂器一無所知，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外表才會顯現出它的品質，但是光是看著，子翛就能明白，自己絕對不能觸碰那件藝術品。
    它的身上好像是籠罩了一層薄紗，靜靜地在與世隔絕的地方熠熠發光，絕對不許凡人接近一步。
    子翛向上仰視，塔樓的頂部似乎還設有一個閣樓，出於好奇，子翛便踏著螺旋的樓梯上去。
    塔樓的主人是個冰元素的掌控者。
    一塊一塊的樓梯竟然是一塊一塊薄薄的冰所構成，這個塔樓的主人的精神力竟然強大到能夠這些冰使其懸浮在空中。子翛踩上去的時候，它們竟然還能發出聲音。第一個踏板是嘵鴛的聲音，第二個踏板是靈鳥的聲音，第三個踏板則是鷹的呼嘯聲，第四個則是……
    子翛踩踏著一塊一塊的冰來到閣樓，這似乎是這個塔樓主人的寢室，盡管這塔樓似乎有上百年的曆史，其中的家具甚至雕塑還保留著完完整整。
    閣樓是個狹小的空間，有點兒像是小孩子的秘密基地。一張床，一張桌子，天花板上垂下精致的雪花。床上布滿灰塵，桌上擺放著雕塑與一本被凍結的筆記本。
    子翛僅僅在雕塑上駐留了目光。
    這是一件木雕作品，材料使用了隨處可見的橡木，這種木材的花紋似乎與巴比倫之樹的樹幹有點兒類似。這件木雕高達二十厘米，異常的精致。
    這件木雕的層次分為兩層，第一層的景象是一個小孩子迷惘在荒蕪的土地上，但是到了第二層卻是四個人一起的場景，而上下兩層通過小孩的手與上一層的少年的手連接，刻畫得非常精美，就連人的五官都刻畫得異常清晰，而這木雕中的人……
    那個小孩子就像是剪了短發的雪凰，那上麵的四人中牽起小孩的手的少年明明就是空時月縮小的臉，而那旁邊微微笑著戴著黑框眼鏡的女孩就是米拉爾，剩下的一個人則是和雪凰年紀相仿的男孩。
    在第二層已經長大的那個極像雪凰的孩子旁還有相互追鬧打玩的一隻小狗和一隻小貓。
    隻是單純的欣賞卻能讓子翛感受到製作者由心的喜悅以及其人溫柔的本質。她越來越想了解雪颯這個人了……驀地，塔樓下方發出了喀嗒的聲響，像是塔樓的大門被關上了一樣。
    子翛頓感不妙，壓低身子，躡手躡腳地走出雪颯的臥室，向樓下望去。
    那人，一襲白衣，蓋住全身，無法讓人看出他的身份。子翛第一時間就聯想到了巴比倫之樹口中的擁有學籍的白袍人，莫非那是雪颯……？如果是這樣，她倒真得想衝上去一問究竟他的目的、來由，然而……
    那人散出一股陰冷的氣息，子翛不動聲色地回頭望了望那件傳達著幸福情感的作品，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那個白袍人慢慢地向鋼琴走動，他緩緩地露出了蒼白的手指，看手型，那人似乎已經是二十多歲的男人了。慢慢地，他的指尖在黑白琴鍵上跳動，奏出一段談不上歡快的樂曲，卻是扣到了子翛的心扉。
    這是一種能貫穿靈魂的衝擊，這是一種能呼喚心靈的共鳴。
    但未等彈完，白袍人驀地停下，歌曲連前奏都未彈完。
    大門前，赫然出現了另一人，這人全身漆黑，麵上一個貓頭鷹麵具，從子翛這距離無法看清他的容貌。
    “凱撒，夢魘命令我帶你回去。”這刺耳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偽裝的。
    等等，他口中說的是“凱撒”，那麼眼前這個人就是要毀滅淵靈星宿的“凱撒”？！但是他對麵的又是……
    “獵犬，你倒真得是夢魘的一條好狗啊……”這聲音倒是少年清秀的音色，子翛一時間判斷不出來這究竟是不是偽裝。
    “不要把我和他混為一談。”被稱為獵犬的來者嗤笑一聲，手中亮出匕吅首，泛出駭人的銀光，那估計是他用元素幻化出來的武器。
    “既然如此，何不與我一道？我想你也知道，夢魘的精神分裂已經到了何種地步吧，隻要稍稍……”凱撒的語調怪怪的，他在慫恿獵犬與他一起叛變。
    “可我現在的任務是帶你回去……”獵犬的身影閃現，一把銀刃轉眼間已經架在了凱撒脖頸，一道血痕在凱撒的脖頸處顯現開始躁動，獵犬威脅道，“是你自己回去，還是由我動手？”
    “算了……”凱撒無奈一笑，慢慢地舉起雙手以示投降。
    “啊，並不是我要放棄我的複仇的意思。”話音剛落的瞬間，獵犬的身形被猩紅的速度快到無法看清正體的東西所打飛，而那個白袍人刹那間也消失了蹤影。
    被打飛在牆上的獵犬啐了一口血，用拳頭砸地，泄氣地哼了一聲。
    念叨一聲咒語之後，那個人也消失無蹤，整個塔樓終於似乎隻剩下子翛一人。
    子翛累了，同時為了保險，便索性靠著牆壁就此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