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所有事情，不外乎就隻有兩種，一種是關你屁事，另一種就是當許茂輝知道這些事情之後的評論——關我屁事。
    “天要下雨，你要嫁人，未必我還管得到你。”
    “你給老子閉嘴，哪個說我要嫁人。”我還沒點頭呢，而且就是要也是別人嫁過來，好不好。
    “你愛咋樣就咋樣吧，又不是不懂事的。”
    “你要去哪兒？”
    “給你們騰地方三。”
    “你是不是要，沒話找話說！”
    “我去跳鋼管舞，對了嘛，中年大叔等到看的。”說著，換好了鞋子，還是轉回頭說了句，“你要是再犯病，老子這次，不半夜把他拖來才怪。”
    “滾！”
    橫空飛來的靠墊，作為了13年平安夜的禮物。
    許茂輝走了之後，程嘉接到了一個不算意料之外的電話。
    “嘉嘉”
    “嗯”
    “在幹什麼？”
    “你有事嗎？”
    “今天是平安夜，我在想你如果有空的話，我們可以一起。”
    “不用了，”這話幾乎是反射性地脫口而出，“我跟朋友在外麵。”
    對方‘嗬’了一聲，聽口氣也感覺不出來有沒有生氣。“那好吧，我們改天再約。”
    “嘉嘉，”末了，又補了句：“那個……新年快樂！”
    “……謝謝，你也是。”
    掛上電話之後，程嘉走到陽台上，俯身看著遠處隱隱綽綽的點點燈火，又想起了去年這個時候的某個夜晚，也是這樣的微涼，帶著些許細雨的天氣，府河邊上的闌珊燈火，在俗世紅塵中綻放出的流光溢彩，是那樣的奪目，可如果真的走進其中，又能否跟現在遠觀的感受一樣呢？
    平安夜——西方人都是在這一天晚上，許下新年願望的。我的願望是什麼呢，或者說我想要許下什麼願望……
    程嘉歎著氣，在抽完了一根嬌子X之後，還是轉身走出了房門。屋裏實在太過冷寂，而且這個時候也不想刷網、看劇，出去走走也許能換個心情吧。外麵的世界很精彩，出去透透氣也好。
    一個人漫無目的地開著車，左歪右拐、不知不覺地就轉到了河邊，對麵蘭桂坊的各色燈光，投射在夜空之中，節日氣氛頗為濃厚。這時電台傳來了“在很久很久以前……”的老歌，莫文蔚那特有的性感嗓音，如同手指劃過肌膚一般感性撩人，穿過靈魂尋找到人們最脆弱隱秘的地方，一下下地敲擊著深藏的那些痛苦與軟弱。
    一曲放完之後，程嘉把車停在了附近，下車走到了河邊的護欄旁邊，趴在那裏，靜靜看著對麵狂歡、熱鬧的人們。冬天的成都陰冷而潮濕，總喜歡下起夜雨，今晚也不例外。好在夜雨的雨量都不大，像霧靄一樣，很細、很綿，絲絲縷縷連綿不斷……
    程嘉沒有打傘，雖然雨不大，不知不覺在外麵站了許久之後，還是有點兒冷的。正在他抱著肩膀，覺得還是回車裏比較好，忽然發現身上一暖，抬頭一看不由苦笑了出來。
    人們常說的一種什麼形容呢？塵緣未了的人，無論如何都有緣再續的，怎麼樣都能再次相逢……
    或者在村上春樹的那片森林裏，迷失的人會在那裏迷失，重逢的人終究會在那裏重逢，不多不少，時間剛剛好。
    “怎麼一個人在這裏？”
    程嘉本來想回問一句，‘你怎麼也在這裏’，卻在出口之前，發現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出來逛逛，下雨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
    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曾經擁有我，我曾經擁有你，原來你還可以再次擁有我，我也能再次擁有你……隻要我願意。
    時隔將近一年的時間，再次走進程嘉的家裏，感覺卻並不陌生，一切都還是記憶中的樣子，同樣散落在沙發上的雜誌跟衣服，微微蒙塵的茶幾，並不像其他人家裏收拾得那麼幹淨。
    “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
    “也不是，還是有變化的。”
    肖揚又仔細看了一圈，忽然發現放在靠近陽台的貓窩，好像不在了，“Rainbow呢？”
    “死了。”
    “什麼？！”
    “沒什麼好驚訝的，”程嘉看著陽台那邊，曾經放著一個彩虹房子的地方，平靜地說了句：“人都會死，何況是貓。”
    “嘉嘉……”
    “真的沒有什麼。”程嘉卻忽然笑了起來，“你大概不知道我這個人有多可怕，它走了之後，我都沒有再多看它一眼，連埋都是讓許茂輝去埋的。”
    肖揚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越來越凝重，低著頭隻默默地聽著。
    “你說想讓我再給你機會，可你真的了解我嗎？我們重新開始，能夠再一起走多久，你又有多少把握？”
    肖揚果然被這一問刺到了，頹然坐了下來，許久才沉聲問了句：“嘉嘉，你還記得‘小瞳’嗎？”
    “嗯，我記得。”
    那個分崩離析的夜晚，天外來客一般的無敵前任，怎麼可能會忘記。所以這應該是最後的談判了吧，終於到了把所有問題都開誠布公拋出來的一天了。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確實覺得你跟他很像，後來接近你，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不想否認。
    我大學的時候就跟他在一起，整整四年，我從來都沒想過有一天我們會分開，所以當他離開我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垮了，覺得自己以後再也不會愛上什麼人了。”
    “你說過的，在天台山的時候。”
    “那個時候，我其實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原本一直認為的東西，其實並不是那麼堅定。
    我看著你的時候，他會褪色，變得不像以前那樣奪目刺眼，轉成了一種深深淺淺的半透明色。這是我們第一次鬧別扭的時候，我漸漸發現到的，因為在那個時候，我在回憶起‘小瞳’的時候，發現了兩個人的影子。
    我本來想找機會跟你談談的，但是那段時間，你的態度很回避，我也就想著，不如多給兩個人一點時間，我也可以再想想清楚。卻沒想到後來，阿文他們的那件事，讓我徹底沒了機會。
    以前剛跟小瞳分開的時候，我很喜歡王家衛的一句話：如果你不能再擁有，那唯一做到的，就是不要讓自己忘記。但回到上海之後，我才漸漸發現，如果真的不能再擁有，最好的做法其實是讓自己忘記。
    也是在那個時候，才發現，我好像真的忘了他，或者說放下了他，以前那麼努力想要記得的人事，就這樣不知不覺消散在了記憶中。”
    “所以，你認定的事情也許未必就是你想要的，說不定有一天，你也會這樣放下我。”
    “嘉嘉，我確實不知道如果跟你複合，我們在一起能夠再走多遠。也不想給你一個什麼樣的承諾，你可能會一直都願再給我機會，也許你同意了之後，我自己哪天也忽然變淡了，或者你今天同意明天又會改變主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在現在在當下的這一刻，你就是我的選擇，就像我以前說過的，你對我來說是特別的，特別到非你不可，除你之外再無其他。
    其實人與人之間的選擇，沒有太大的差別，當你站在十字路口的時候，生命就會朝著你選擇的那個方向行駛。生命說來很長，但其實也很短暫，隻有唯一的一次，所以當你發現真正想要的東西時候，就應該去追求。
    無所謂，你是什麼樣的人，也無所謂，有沒有把握，我覺得你值得，就是我的選擇。”
    程嘉沒有再說話了，很多事情其實並沒有真正完美的答案，我覺得你好，這就夠了……
    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一種人，他能夠帶你領略奇駿絕望的萬丈深淵，同時卻又讓你感受過前所未有的溫存美好，曾今滄海難為水，原來我們都早已經覆水難收了。
    13年的聖誕節，就在這樣的氣氛中悄然來臨，跟去年的聖誕節一樣，程嘉依舊是在家裏度過的，卻也跟去年的聖誕節有所不同，在他的身邊多了一個人，而這個人不是許茂輝。
    “嘉嘉，謝謝你。”
    就這樣！這就完了？好歹我也是大發愛心，廣結善緣才同意再次收留你的，你一句謝謝就完了？果然我應該再傲嬌點兒才對，是不是現在像我這樣好說，好哄的人，都注定了自掉身價…………
    哎，應該再堅持一會兒的。
    “怎麼了？”
    也許是感覺到了對方的情緒變化，肖揚停了下來，把頭埋在了程嘉的頸窩裏。
    “你別這樣蹭，很癢。”
    “讓我抱一會兒吧，想了好久了。”
    “嗶，這話你恐怕說了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吧。”
    “如果我說，你是第一個呢？”
    程嘉感覺脖子又被蹭了幾下，“你覺得我會信？”
    “嗯，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你喜歡聽。”
    …………高段位選手果然不一樣，不過算了，有更重要的東西問。
    “再跟我說說，你的那些事情吧。”
    “我什麼？”
    “比如你這種，居家必備又兼具殺人越貨的屬性，是怎麼煉成的？”
    “嘉嘉，你褒貶人的技術也是一絕！”
    “但是，你喜歡。”這句原封不動，送還給你！我其實是很有戰鬥力的，好不好，隻是不屑對你下手，哼哼哼。
    “嗬嗬。”
    “你敢說不？”
    “不敢，不敢。”
    “那跟我說說，你的那些前科事跡吧。”程嘉笑得一臉得意。
    “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
    “那是你自己說的，不算！我要自己問。”
    “好吧……”
    脖子上的不適感，終於消失了。嗯，很好，這樣可以更好的集中精神，進行審查拷問，“你那麼會遷就我，不像是天生的哦，是因為誰？我還記得，很早以前你說過什麼‘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的話，我是你的砒霜？”別以為沒人記得這些有意無意的閑話，老子記性是出了名的好！
    “你……”
    “怎麼，不想說啊！”程嘉伸手就掐住了對方的脖子，“剛才誰說的，以後什麼都聽我的，這麼快想不認賬？”
    “你是想問小瞳的事？”
    “我問你什麼就說，不要反過來問我。”
    對方終於了解似的，笑了笑，“嘉嘉，你在我心裏的標簽又多了一枚，就是不能容人。”
    啥？我不容人！！我不容人，還能收留你這個‘二手’的，老子氣量比天高，比海闊好不好，還有，還有，什麼叫又多了枚標簽，我在你那裏的標簽很多嗎？嗯，這應該又是個值得聊聊的話題了，留在下次，下次。
    “你說不說！”
    “嘉嘉，這是過去式，過去的事，不要太在意，比較好。”
    “你不肯說，不怕我現在改主意嗎？”
    老子的好奇心就重來都沒被滿足過，天為什麼我要答應的這麼爽快，好像讓上帝再重新倒一次帶。
    “這話如果你剛剛說，我會考慮放手，因為我知道，你也應該有選擇的權利，你有你的自由。”沒想到這種胡攪蠻纏的問題，還有人認真回答，頻道好像調撥得越來越不對了，不過後麵這句的畫風，果然變了回來，大王就是大王什麼時候，都能HOLD住全場的節奏，“不過……你現在說，已經晚了！”
    “喂，你幹什麼！”程小嘉童鞋慘叫一聲，伸手捂住了脖子，“你，你咬人！”靠，你妹的果然是妖怪變的。
    對方卻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把手臂伸到程嘉的嘴邊，笑著說：“你可以報仇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