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恢複意識，是幾個小時之後，穩穩妥妥睡上一覺，終於還是被餓醒。
    周衡下床的時候，阿哲和廖輝都已不見了蹤影，怔愣了半晌才恍惚想起，貌似自己熟睡之際曾被這兩人以遊山名義叫醒，不過當時太過沉溺並未應邀，一轉頭就又陷入昏沉，因而錯過。
    可現如今……
    周衡瞥了一眼慕思辰懶洋洋趴在桌前的後背。
    看來，接下來的時光，他要和這個剛甩了他一臉的人，一起度過了。
    暗自搖頭，周衡拿上洗漱工具，徑直去了洗手間。
    剛準備把牙膏擠上，麵前的鏡中，便赫然映照出一個人的身影。
    同樣拎著洗漱工具，麵對另一側的水池站定。
    起床這麼久，何必要等到現在，才開始洗漱？
    周衡在心裏為自己敲了一記警鍾。
    不能好奇。
    好奇害死貓，同樣也會害死他。
    裝作若無其事，兀自動作，可，洗手池這邊的兩麵鏡子相互映射，除非閉眼，否則很難不看到對麵人的一舉一動。
    像是初生兒牙牙學語，一味地模仿，和跟風。周衡做什麼，他也以葫蘆畫瓢，跟著做。隻是還很生疏，做得不好。笨拙地擠了一條牙膏，卻沒把牙刷抓緊，一個翻轉，又整條掉了下去，擠了兩次才成功。塞了牙刷入口，吐了滿嘴泡沫，對麵周衡手腳迅速，已經進入漱口的階段，他也趕忙灌一口水進去，吐一半，吞一半。最後學著樣子衝了衝杯子，又抹了一把臉出來。
    緊跟著周衡的步調，卻又在周衡停下腳步回身，拿眼神奇怪地掃視他時，故意別過臉，作漠視狀。
    周衡似是惱火，也不說話，轉身抓了鑰匙就要出門。沒走幾步，身後的腳步聲又匆忙跟進，回身一看，慕思辰竟隨手將牙刷杯往地上一擺，門也不關，就作勢要跟上他一起走。
    “你——”話堵在喉嚨口，卻吐不出。
    周衡確實生氣，但還不想失了風度，隱忍之下，無意識地往前跨出一步。
    沒想到就是這一步，讓慕思辰繃緊了神經，四肢反射性地收縮，倉惶地往後退下好幾步。
    臉上警惕戒備著的表情，好像周衡隨時會一個猛撲，把他壓倒一樣。
    可能是今早，周衡沒由來趴在他床邊入夢，讓慕思辰誤以為，周衡有個喜歡窺視他人睡顏的變態心理。
    想到在別人眼裏，自己已經成了會半夜爬床的色魔形象，周衡竟也無心辯駁。
    也好，就叫他這般以為吧……如果能深以為懼，不敢再接近他是最好……
    周衡再次意識到他人領悟力的深刻，阿哲和廖輝告誡的對，不說話還總盯著你、跟緊你，確實詭異。詭異得叫人手腳發麻。
    周衡已經打消了要和每一位舍友相處融洽的想法，直覺地隻想離得遠遠的，萬不願再多牽扯。
    利用他手長腳長的優勢，三兩步一躍，下了樓。
    一路步履匆匆，急促異常，閃身進到人流湧動的食堂，才頓時感到一陣鬆懈。
    不由放緩腳步，穿梭其間，取了餐盤，選好菜品，尋了一處僻靜之地，怡怡然坐下享用美味。
    期間，隨意一瞥，竟又掃過那人身影。
    周衡想直接無視，但若是他的眼神沒有欺騙自己的話，剛才的餘光裏，慕思辰驚慌失措地立於食堂入口處，左顧右盼，焦慮又急躁，眼眶裏，似有似無的，泛著淚花。好像再找不到自己，隨時都能哭出來一樣。
    又不是孩子了，怎麼還會哭？……
    此念頭在周衡腦海裏，隻是一閃而過、瞬息即逝。
    因為，下一秒，周衡真的就看見，那人背過身，悄無聲息抹了把淚，再轉過臉，眼眶都是紅的。
    周衡的良心，受到了譴責。他想自己確實做不到，鐵石心腸，熟視無睹。
    不由自主站出去，一步一步向那人靠近，確定自己處在了對方視線範圍內，便又停步，沒有出聲，沒有招手，就那麼靜靜候著，直到那人終於將視線定格在自己身上，輕飄飄一個轉身，又回了自己事先找好的座位。
    周衡刻意放緩了腳步，好讓對方不至於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失，卻過了很久，才再次等到那人出現在他眼前。
    可能是在選餐上，多花了點時間。也或許是，壓根就沒搞清楚食堂的流程規章，兜兜轉轉耽擱了不少。
    總之等那人隔了一張桌子在他對麵坐下，遠遠掃他一眼接觸到周衡的視線又慌張移開，故作鎮定地低頭扒飯時，周衡已經差不多，快吃完了。
    放下竹筷，周衡正欲起身，卻看那頭，已經顧不得視線會不會對上了，直拿眼神緊張地瞟著他，生怕他提起餐盤自顧自走人一般。
    周衡的屁股，又落到了椅座上。
    搖搖頭，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