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結束了一天辛苦的工作，回到家。
    孩子他爸還沒下班，家裏靜悄悄的，當然，就算孩子他爸在，家裏也是一樣安靜。
    廚房裏，鍋碗瓢盆，和她早時臨行前擺放一模一樣，分毫未動。
    這個家裏，除了她，就別肖想那兩個大老爺們，肯進廚房張羅兩手。
    疲憊的時候，想一回家就能吃上頓熱騰騰的飯菜，這個願望二十幾年來沒一次實現過。
    老實說，挺累的，尤其，這對父子還一個脾性，沒什麼氣氛半天都吭不出一口氣，找不著人說話，心裏也憋悶，憋著憋著，又難免不會憋出火來。
    本來，兒子考出好成績給她長臉，周母心裏歡喜著呢，連日來的沉悶和萎靡，小夥子沒有小夥子該有的精神樣，整天死氣沉沉的，這些，周母通通都不跟他計較了，盡量容忍和體諒著。
    可，一直以來，周衡都是這副死樣子，周母就不能不數落上幾句了。
    直截了當地進了兒子的房間，一把掀了大熱天還往身上蓋的厚被子，見人還是那副好死不死的萎靡樣，周母忍不住怒火攻心，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說道。
    十幾年了，反反複複也就那麼幾句話，從來沒冒出過什麼新花樣。
    “說過多少次了，我不指望你能給我做上一桌好菜，可是淘米煮飯你總會吧？往電飯鍋裏倒點米，加點水，再按下開關，這很難嗎？別一天到晚躺床上裝死了好嗎？起來，我跟你說話呢，你聽見沒有！”
    周衡厭煩地歎口氣，一翻身，從側麵蜷縮著手腳的姿勢，換到了成大字懨懨躺在床上的姿勢，不看周母也不回話，就那麼耷拉著眼皮，仰麵躺著。
    啪——
    周母揚起一掌，扇在了周衡腿上，嚴肅教育道，“給我起來！這就是你對待長輩的態度嗎？我以前就是這樣教你的？！”
    周衡吃痛，老老實實坐起，腳底板在床下摸索了半天，沒找著拖鞋，索性光腳下了床，踩在冰冰涼的地板上，看不見身邊有人似的，隻機械地向前邁著步子，神情恍惚，精神不振。
    周母在後麵喊，“幹嘛，上哪去？”，又把鞋踢給他，斥，“趕緊，把鞋穿上！”
    周衡乖乖照做了，卻還是不肯開口，就低著眼睛站在那。
    周母未免心驚，三兩步跟過去，拿手掌去碰兒子的額頭，關切道，“怎麼，不舒服？發燒了嗎？”
    周衡搖頭，又後退一步，躲開了母親的碰觸。
    周母無聲歎了一口，又說，完全沒了之前的嚴厲和威嚴，反倒有些語重心長，“今天去同學聚會，玩得好嗎？人家有沒有說，想去哪邊哪邊讀大學？你呢，現在有想法了沒？……你知道的，我和你爸，咱都是鄉下人，啥也不懂，隻知道讀大學好，卻不知道讀什麼大學什麼專業好，為了自己的前途，你就多和同學交流交流，最好能幾個人一起，這樣去到外麵，咱們家裏人才好放心……”
    “我……還不知道……”周衡總算吭了聲，糾結的語氣。
    他確實想將來有個好的發展，掙很多錢，回報父母。可與此同時，周衡也更想和蘇逸清見麵，找到他，不甘心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斷了聯係。
    可這兩者似乎存在衝突，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周衡，為難得很。
    “也許，我會不上這個大學了……”他低聲喃喃
    一邊打拚一邊找人，周衡產生過這樣的想法。
    錢，能幹肯吃苦，總能掙得著。可人，一旦錯失，可能就真的再也找不回了……
    “什麼？！”周母反應很大，“說的這叫什麼話，好不容易考上了，怎麼能說不去呢？你說我每天起早貪黑，為的是什麼？還不就是為了你，考個好大學，找份好工作，過上好日子嗎？你倒好，沒良心的，居然還能說出這種話？”
    周母的情緒，未免激動，可她說的這些話，句句真心。
    這些年，她嘔心瀝血，為這個家付出了多少，明眼人都看得見。
    不再年輕，不再貌美，一路熬過來，就盼著兒子能有個出息。
    她把自己的一切都壓在了兒子身上，可兒子不領情也不負責任的話，實在是傷了她的心。
    周衡心裏不好受，情緒也跟著一茬一茬地往外冒，懂事以來第一次，回了嘴，大有破釜沉舟的陣仗，“你從來都隻會這麼說，說你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可你也從來沒有問過我，問過我到底願不願意喜不喜歡！你隻知道督促我學習，給我灌輸學習、考試、上好學校的重要性，卻不允許我培養學習以外的興趣，所以我長到這麼大，連自己喜歡什麼想要什麼都不知道，隻是一部學習的機器！我就是受夠了，不想學了，學習太痛苦，我整個人都要崩潰了！”
    一口氣吼出來，周衡震驚了，周母也是……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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