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華醫院，院長夏靖涵的辦公室，楚蒼逸像石雕一樣站在窗口。窗外，是陰沉沉的天空，鉛一樣凝重。凋零的銀杏葉，落下一地金黃，被風卷起，四散飛揚。
    江南的十一月，還沒顯出真正的蕭條和頹廢，可是那個人，已經被噩耗擊垮了。他的背影無比沉重。
    夏靖涵默默地看著他，看著那個一向穩如泰山的人，垂在身側的手指，在微微顫抖。即使沒有看到，他也能想象他臉上的表情是怎樣痛苦。
    時間仿佛凝滯了，辦公室裏靜得隻聽到窗外刮過的風聲，還有牆上時鍾走動的聲音。
    楚蒼逸動了動，像要努力挺直自己的腰身，他低啞暗沉的聲音在這寂靜的空間裏響起：“她早就知道了。”
    夏靖涵鏡片的目光透出悲憫：“蒼逸，她一直在忍著。這病，已經到極限了。她不可能沒有感覺到。”
    “是的。”所以，才更痛。因為，她在懲罰他。這是最殘忍的懲罰，用她自己的生命。
    “她知道了。”夏靖涵道。
    楚蒼逸當然知道他在指什麼，他緩緩轉過身來，臉色灰白，眼睛發紅，唇角的皺紋裏，刻滿悲涼：“九月裏，她去過英國，去過血刃堂，可是，柳舒什麼也沒告訴我…。。。我一直以為，她過得很滿足、很幸福，沒想到，她內心壓著那麼深的恨意……”
    “蒼逸，如果沒有愛，她怎麼會這麼恨你？她早該大吵大鬧，毀了你的聲譽，毀了楚家的聲譽。可她沒有，她用這種法子懲罰你，其實也是在懲罰她自己。”
    楚蒼逸幾步奔過來，抓住夏靖涵的手：“靖涵，你不是有朋友在美國，是癌症專家嗎？幫我牽線，我送她去美國，用最先進的醫療技術……”
    “蒼逸。”夏靖涵沉沉地歎息，“她的癌細胞已經擴散到肝髒、肺部和淋巴，就算再先進的醫療技術，也隻能暫緩她的生命。”頓一頓，他又困難地續道，“何況，她既有心，會願意接受治療嗎？所以，保守估計，最多兩個月吧……”
    楚蒼逸的身子晃了晃，被夏靖涵扶住。
    “蒼逸，你再跟她談談吧。”
    楚蒼逸失魂落魄地點了點頭：“好，那我去看她。”
    英國倫敦，楚辭下飛機後，沒有回學校，卻去了血刃堂。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去，仿佛預感到他那邊有什麼事要發生。
    血刃堂的人都認識他，因此並不阻攔，告訴他堂主在書房，就讓他上去了。
    書房門半掩著，楚辭走到門口的時候，恰好聽到裏麵傳來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他猛地推門進去，見柳舒站在那兒，靈魂出竅一般，而地上，躺著一隻杯子的屍骸。
    “柳堂主？”楚辭疾步走過去，“您怎麼了？”
    柳舒緩緩轉過頭來，眼神空洞，似乎呆了會兒才認出他：“你，小辭？”
    “是我。”
    “你，怎麼來了？”
    “我剛從中國回來，我偷偷回去，看了少爺的訂婚宴。”
    柳舒一把抓住他的手，沉聲問：“夫人是不是病倒了？”楚辭感覺到他的手指在痙攣。他抬頭看他，那張白皙的臉，已經變得血色全無。
    “是啊，柳堂主，夫人參加完訂婚宴，回府就吐了，而且還吐了血。”
    柳舒放開他，踉蹌著倒退：“她……胃癌晚期，熬不過兩個月了……”
    楚辭駭然失色，顫聲問：“是，是老爺告訴你的？”
    “不，不是，是靖涵，就是南華醫院的院長，家主的朋友。”
    “我知道。”楚辭看著眼前這個像被瞬間抽空了身體的男人，想到楚家父子，各種悲酸與痛楚湧上來。
    盡管早就猜到會出大事，可一旦被證實，帶給他的震撼還是那麼強烈。
    柳舒隻是失態了幾分鍾，很快振作起來，他撥了個內線電話：“Sean，幫我訂最早的回閬然的機票。”
    “堂主？”
    “我要收拾行李，稍後跟你說。”
    楚辭怔怔地想，此刻他回去，將麵臨怎樣尷尬的處境？可是，他是個有擔當的男人，必定不願意讓楚蒼逸一個人去承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