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閬然市國際機場飛往英國倫敦的飛機上，楚辭坐在靠窗的位置，閉著眼，臉色有些憔悴。
    密閉的空間裏坐滿乘客，唯有他像置身於荒漠中，周圍荒無人煙。
    飛機裏很溫暖，可他身上縈繞著一層清冷的氣息。
    他邊上坐著一位年輕男子，進飛機的時候，他身後跟著兩名保鏢似的人，現在這兩人就坐在他身後的位置上。其中一人幫他拿著他脫下的大衣。
    大冷的天，他一身白衣白褲，戴墨鏡，雖然墨鏡遮去了半邊臉，卻可以看出是個英俊的男人。他的頭發染成茶色，腕上戴一隻勞力士金表，胸口還掛著個銀質掛件，看不出上麵的圖案是什麼。
    他在觀察楚辭，觀察了很久。楚辭感覺到異樣，睜開眼睛。
    那人微微一笑：“你好。”很有紳士風度。可他的眼睛像有穿透力，即使隔著墨鏡，楚辭都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視線。
    他本來沉浸在冥想中，不願介入周圍的環境，可是這人說話很有禮貌，他又不好不理，於是還了一個淺笑：“你好。”
    正好空姐推著餐車過來，給乘客遞送飲料。那人問：“你要什麼？”還沒等楚辭回答，他就自顧說下去：“看你嘴唇很幹，還有黑眼圈，給你拿杯綠茶，喝了提提神吧。”
    說罷要了兩杯綠茶，一杯遞給楚辭。楚辭道了聲謝，接過來。
    “你是閬然市人？”那人一邊喝著茶，一邊閑閑地問。
    “是。”
    “看你的年紀，應該還在讀書？”
    “對。”
    “現在不是假期，你這次回來是有事？”
    楚辭心道，這人好無聊，萍水相逢，問這麼多幹什麼。
    “而且是讓你煩心的事。”那人補了句。
    楚辭看他，你怎麼知道？
    他沒問出來，可那人卻看到了他眼裏的疑問，他饒有趣味地笑：“你臉上的表情告訴了我。”
    楚辭暗暗皺眉，他沒有應聲，希望這場“交談”就此結束。可這位卻談興極高，又問：“貴姓？”
    “姓楚。”
    那人明顯一愣：“姓楚？”他側眸盯著楚辭，“你來自香蜜湖畔的楚家？”
    楚辭心想，難道我額頭貼著標簽？“為什麼這麼問？”他不答反問。
    “直覺。”那人簡短地道，語氣裏隱隱透出一股霸氣。
    楚辭不置可否。
    那人道：“真巧，竟然在這兒遇到楚家的人。”他略一思索，“明白了，昨天是楚淩歌和市長千金訂婚的日子，你是回來喝喜酒的？隻是，特意趕這麼遠的路，回來喝頓喜酒？楚家就算再有錢，也不會這麼燒吧？”
    楚辭發窘。
    “或者，你是個特別重要的人，非參加不可？”那人不解，“可我怎麼不知道，楚家有你這樣的人物？”
    “我什麼也不是。”楚辭道，“更不是你說的那個楚家人。”
    那人摘下墨鏡，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雙眼皮，睫毛又長又密，若是單看這雙眼睛，你會想象它若是長在女孩臉上，那個女孩會是怎樣的動人。可它偏偏長在一個男人身上，而且，當它注視你的時候，你會有種難以描摩的感受：明明是雙漂亮的眼睛，可目光卻那樣霸道，帶著侵略性。
    “現在否認已經遲了。”他微微湊過來，“告訴我名字。”
    楚辭看他一眼，淡淡地道：“給個理由，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你就算不說，我也能查出來。”那人微笑，眼睛眯起來，收斂了一切鋒芒，突然像一隻豹子變成了貓，“交個朋友吧，我叫白嘉木。”
    楚辭一驚。白嘉木？白老大白勁鬆的兒子，他記得他的名字，還記得十年前見到他時的樣子。
    那年八月，“曼思特購物廣場”競標成功，白勁鬆帶著兒子白嘉木來楚家道賀。楚辭見過他，那個風度翩翩的小少年。
    白家和楚家，閬然市兩大家族，常常被政府和媒體相提並論。彼此競爭，但相安無事。
    “原來是白少？我失敬了。”楚辭向他微笑頷首。十年前見過一麵，也算是舊相識了吧？
    “你知道我？”
    “閬然市大名鼎鼎的白家，令尊白勁鬆，白老大，是不是？”
    “不錯。”白嘉木興致更高，“現在該告訴我，你是楚家什麼人了吧？楚家子弟，遠親近親我都知道，可沒有你這樣的。”
    “我是楚家少爺楚淩歌的仆人，叫楚辭。”
    白嘉木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似地：“仆人？你在英國讀書？”
    “是，蒙老爺少爺厚愛。”
    白嘉木又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微笑：“難怪身上的氣質與眾不同，如果你不說，我真想不到你會是一個仆人。楚家做事，真是別具一格。不過，你是從小進楚家的吧？”
    “是，我八歲就進楚家了。”
    “從小就是楚家家仆，一直以主人為中心，自然會忠心耿耿。花大價錢栽培，將來便是稱手的工具。”白嘉木評判。
    楚辭很反感他的措詞，聲音不覺變冷：“我的主人從來沒把我們當工具，白少，莫非你們白家是這樣的？”
    白嘉木呆了呆，嗬嗬笑起來：“你真有個性，我喜歡。來，我們交換一下手機號碼……別拒絕，我很欣賞你。也許，有朝一日，你在楚家待不下去了，你可以來找我，為我做事。”
    楚辭道：“不會有這一天的。”
    白嘉木唇角笑紋更深：“世事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