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幅畫被歐陽宇很小心地放置角落的通風口等待顏料晾幹。
    方維夏收拾好工具，然後被歐陽宇拉到沙發前坐下。一幅畫直接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令有潔癖從不主動與人接觸的歐陽宇竟也能拉起方維夏的手來。
    歐陽宇去廚房泡了茶來。這次不再是精心凝神的菩提茶，而是提神消疲的紅茶，並備了小盅的蜂蜜和牛奶任意選擇調配。
    在自己的紅茶中加了一勺和蜂蜜和一勺牛奶，甜甜暖暖的感覺熨帖了他的胃，也熨帖了他的神經。
    舒出一口氣，歐陽宇捧著紅茶杯，問起方維夏的近況：“……你記得什麼？”
    方維夏整準備舀一勺蜂蜜，聽到歐陽宇的問話手明顯停頓了片刻，臉上的神情也凝滯了半秒，隨即悄悄染上一抹陰鬱。
    “……什麼也不記得。即使日記本零零碎碎翻過一頁又一頁，畫布也用去一張又一張，我就像是在看一本小說或是漫畫一樣，區別隻是作者一欄署名都是我自己。”
    “……漫畫？”歐陽宇最先驚訝的卻是這個地方。小說他能理解，但為什麼油畫會變成漫畫？
    方維夏呆直解釋：“立哥愛看漫畫。”
    歐陽宇想起第一天見到方維立的情景，偷偷瞥一眼方維立，後者竟然直接把自己藏進了牆裏！
    歐陽宇舉杯喝茶，把所有情緒都藏在了茶水裏。
    氣氛一時間朝著奇怪的方向發展，連方維夏也默默喝茶難掩尷尬。
    好在歐陽宇恢複地較快，直接繼續道：“……漫畫不錯，有故事性。沒有什麼比故事更促進人的記憶。”
    “但是我還是什麼都不記得。”方維夏顯得有些低落。
    “……不，你記得。”歐陽宇指了指不遠處的還晾在那兒的畫，“……你若不記得，你不會後畫出我的眼睛。”
    方維夏瞪大了眼睛直搖頭：“可是那是因為有那些畫……”
    “……你會看見蒙娜麗莎的微笑，就能用另一種風格完全表現出微笑的精髓麼？”
    方維夏搖頭，那是曆史的經典，即使模仿也不過是有形無神。
    “……因為你不是作者。而你是這些畫的作者，你最了解你自己。你能從畫中的細節，甚至幾個癖習，可以輕易複製出當日的心情。”
    方維夏想了想，確實也是如此，所以老實地點點頭。
    歐陽宇看到他的表情，笑了：“……為何會如此輕易，你可想過？”
    方維夏是聰明的，所以慢慢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而歐陽宇替他說出了答案。
    “……文字構成左腦的邏輯，畫構成右腦的情感，文字和畫成為你的記憶……這兩者的區別隻有，前者的相子依靠文字和畫長期地遊離在腦外，可以讓看見它們的任何人吸收……比起後者大腦中神經元活躍聯結後的相子，也更處於比較初級的狀態。”
    歐陽宇說起專業侃侃而談，雖然中途有幾番停頓，說話語速也非常慢，但也更利於方維夏了解。聰明的方維夏也確實聽懂了。
    “……你每日所作，不過是重新吸取這些相子，因為你比任何人都懂它們，它們也越容易成為你腦中養分。”
    方維夏不過沉吟片刻，然後很鄭重地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會把這些畫當成我的記憶。事實上，也因為畫，我才回來到這裏。”
    歐陽宇點點頭，眼中露出讚賞，小夏真是個聽話又認真的孩子。
    為了舒緩一下氣氛，歐陽宇還特意玩笑道：“……事實上，記錄比記憶更能靠譜，比如有記錄我們就知道童年做了什麼蠢事。”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