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愣神，低下頭去。
    “為什麼還是有人討厭我……”
    ……
    “一個人！你的傘還有車鑰匙。”
    爛在心裏的一個回憶。
    他勉強笑著接過，離得遠些掃了掃肩頭和衣角毯下的水輕聲問道：“呃，不是說來上學的時候會直接送回那裏嗎？而且為什麼又拿走我的車……”
    “啊？雨下那麼大怎麼有時間！”
    沒有時間就不要用這個承諾讓他答應幫忙借啊……
    “哦…”他低下頭，心裏苦惱與自習放學後依舊的大雨。
    中午與傍晚是他回吃飯的地方的時間，一天隻有兩次，跟晚上回的家從學校出門開始就分道揚鑣。待會必須送回去了，隻是會弄到很遲啊……
    “你臉那麼臭幹嘛，我都還給你了！”
    “我沒有，我隻是不知道用什麼表情……”
    他慌張，繼而看著那人無視著回憶作無奈狀離去的背影，另一位朋友說話時的表情曆曆在目。
    “道個歉啦，你也知道她是這樣的，朋友不要鬧僵啊…”好心勸誡的友人歎了一口氣，轉身徑直打開他的書包道：“尺子借我。。”
    他聽見朋友們在用不耐的麵孔說話。
    這時他抬起頭，恰巧那個朋友對著周圍的人十分不高興地說：“……是啊，我都還給他了，他還一臉不高興擺給誰看啊？！”
    於是他別過頭，隻覺得心中酸澀。
    的確，如果自己嚴詞拒絕或許什麼都不會發生，因為如果這樣他將交不到一個“朋友”，也就沒有課本與所有教育上所說的人與人之間的“真誠”。
    為什麼這個世界變成了這樣，永遠友好的人就一定每每會被逮著占便宜嗎。
    單論下大雨回家他就從沒用過新買的傘，經常在雨下過的前往晚自習的路上用不了自己的單車，卻是沒有經過同意拿走的，鑰匙也會莫名其妙地不見，趕時間隻能借長弟的單車同騎。
    他突然覺得窒息，對自己的抱怨感到震驚。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他居然也會抱怨起別人了……
    “一個人，你道歉吧。”
    一個聲音在告誡自己。
    他一瞬間覺得身體裏抽盡了神經，沒有一絲知覺。
    “唉，你們在談什麼？這麼…”
    “哎呀，不就是那個一個人嘛。”
    “剛才啊，雨下那麼大，我把他的傘借來，結果現在居然要我自己送回去？！還一邊不高興……”
    他麻木地站起來，腳步逐漸靠近布滿鄙夷與不滿的人群。
    “唉，一個人怎麼這樣。”
    “是啊，居然有那麼小氣的人…”
    “別說了別說了，算了，他不就是這樣的嘛。”
    “對不起！”突然他混進來的聲音居然充斥著哭腔。
    朋友僵硬地保持剛才的皺眉。
    “對不起！！對不起……”他抽泣著，聲音哽咽動作居然莫大的委屈。
    朋友驚呆了：“你幹嘛？！”
    “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不小心沒有表情…不小心不笑……”
    ……之後的混亂是周遭的勸慰與同學的議論。
    “你幹嘛要這樣？！像鬼一樣！好像我欺負你…”朋友厭惡地白眼，嘀咕著自己沒有錯，然後離得他遠遠地。
    之後的一個星期，他“好了很多”，隻是朋友都沒有再理他，轉而安慰和奉承他“誣陷”的友人。
    他又似狗皮膏藥地嘻皮賴臉地對友人，也聽從了勸誡的友人的話不再“傷害”那位友人，幫得做盡醜態。
    每每他聽見背後有人在議論，他便會頓時繃緊了神經，他害怕別人的言語，那些明知是無來由的抱怨。
    他不知曉，自己在一刻一刻地變得冷漠。
    他的心一點一點地凍成石頭。
    懦弱又是一天。
    “就是你，我都看見了，你的破單車弄倒了別人的車然後我的小車就被磕到了！”
    不是我，是他…我隻是幫他扶…他的聲音卡在後半句被他的同學的辯解聲淹沒。
    幫他扶。
    那個曾經很好的朋友……
    為什麼，明明不是我。你為什麼不站出來。
    為什麼，你還要這樣看我。
    隻是幫他扶。
    那個自己曾經幫忙出頭最多的可憐的人躲在後麵保持“震驚”。
    “幹嘛哦，我會錯怪你啊？！你這個學生！！算啦，怎麼有人這麼…”
    是啊，我惡心。
    夕陽刺眼而明亮，隻可惜他的眼睛在回家的路上被風吹酸了，有熱辣的液體從幹澀的眼角被刺激出來。
    人……這就是人啊。
    他愣了愣神，於是低下頭去。
    於是他笑著抹去了淚。
    於是他抬起頭，麵孔冷峻而又淡漠。
    他的眼睛開始沉默在懦弱的瞳孔下，厭惡而屈辱地洞悉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告訴我，愚蠢和天真的好人和善者永遠隻會被踩死。
    這個世界告訴我，隻有敗將才會抱怨勝者。
    這個世界告訴我，很多人其實你看不到，看不到對你的真。
    看不到他的心到底是什麼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