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府裏，除了父親母親之外，就屬石伯和哥哥最疼我，我幼時調皮經常偷偷出府，事後石伯總會替我收拾殘局，隱瞞父親。有時被父親責罰，石伯常出麵替我求情，就會免於皮肉之苦。石伯名騫，是府裏的管家，地位遠不止是管家，他是祖父的結拜兄弟，更是父親的老師，多次救父親於危難之中，所以父親待他如生父般敬重，每有大事必詢問於石伯，我的名字就是石伯取的。
    “乖孫女。”石伯顫微微地舉起袖子拭去我臉上的淚水，仔細的看著我，“都這麼大了。”
    我哭的更凶了，任石伯怎麼勸都止不住，石伯沒法子了，扯了扯我的袖子，“你看誰來了？”轉頭責備道：“臭小子，還不出來哄哄你妹妹。”
    我瞪圓了眼睛，看著石伯身後的黑衣少年，高鼻深目，俊逸的容顏帶著淡淡的笑，恰似羽尾輕柔的掃在臉上。
    “這丫頭一點都沒變。”石伯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愣怔，“一見到無極就會變乖。”
    無極？我喜出望外，眼前的少年居然是趙無極。
    “你是無極哥哥？”我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再次揉了揉眼睛。
    “沇汐妹妹。”無極走到我麵前，眼裏的笑意都能融化三尺厚的冰了。
    聽到久違的聲音，我興奮的蹦起來，吊在了無極的脖子上，“哥哥。”
    沒有什麼能比得過我此刻愉悅的心了，見到了我一直心心念念的哥哥。
    “沇汐妹妹。”無極僵硬的站著，聲音細若蚊蠅。
    我像隻八爪魚，掛在他的身上不鬆開，不停地追問，“這些年你都去哪了？為什麼不回來看我？你說過我要帶我出去玩的。”越說我心裏的委屈鋪天漫地，趴在他胸前嗚咽了起來。
    “我、你先別哭。”無極手足無措，又是給我擦眼淚，又是輕輕拍我的背，卻是不會說安慰的話。
    不管在沙場，他是多麼的英勇無畏，到我麵前，隻要我一哭，他總會慌亂無措，我的任何條件都會答應，這點從來都沒有變。
    我瞄了一眼無極，他紅著臉拍我的背，眼睛直愣愣的看著前方，嘴裏呢喃著，“不要哭，不要哭。”
    我偷偷笑了，果然還是這麼木，父親和石伯不知何時走了，院子裏隻剩下我們兩個，所以我放心大膽道：“晚上你得陪我出去玩。”
    “恩。”無極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乘著日頭尚早，我在府中各處看看，無極安靜的跟在我身後，像幼時一樣，從不主動與我說話。
    花園裏積雪未消融，草木凋零稀疏，幾株桂樹枝椏上掛著幹枯的葉子，在風中淩亂。
    走到蓮池旁邊一顆長相奇怪的巨石前，我輕輕撫去上麵的塵土，指尖的冰涼，一直滲入到心底。
    “無極哥哥，你還記不記得這塊石頭？”我回頭問他。
    像影子一樣跟在我身後的無極‘恩’了一聲，又抿緊唇，沒有多餘的話。
    舉目望著平靜的水麵，恍惚又回到了十年前的夏天，我牽著手裏的線，一邊望著漸漸升高的紙鳶興奮不已，一邊回頭命令驚慌地仆人不許跟上來，一不留神腳下被雜草絆住，身體不受控製向前飛去，‘噗通’掉進了水裏，仆人驚叫救命，卻無人敢跳入深池，我還未來得及哭喊，便沉了下去，危急時刻有人抱住我，努力往上托，還好府裏的男丁很快趕過來，紛紛跳下水將我救起，混亂中我看清那個努力救我的人，原來是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後來，得知男孩是父親從戰場撿回來的孤兒，剛進府誤打誤撞遇到了落水的我，也因為他奮不顧身的相救，父親對他喜歡不已，遂收為義子取名趙無極，親自教習兵法、武功，在府中隻住了短短一年，就被父親送到軍營，之後再也沒有見過他。
    我轉身含笑道：“當初，要不是你，隻怕我早已不在世上。”
    無極皺了皺眉，語氣堅定，“不會的，妹妹不會死。”
    “哥哥，你一點都沒變。”我望著晶瑩的眸子，那裏映著一個小小的我，抓著他的衣襟，仰頭央求他帶我出府玩耍，六歲的我已經學會翻牆出府，他就像影子一樣跟在身邊寸步不離，東窗事發被父親責問，總是他站出來擔當。
    那時的我很快樂，一旦出府就會拉著他的手，滿街炫耀，告訴路人鄰居這是我的哥哥——趙無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