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然醒悟，上前兩步，撲通跪在紅毯上，連磕了三個頭，淚水滿麵，不敢叫出聲，怕張嘴就大哭了。
    “汐兒快起來。”父親雙手托住我的胳膊，我察覺到他的手在顫抖。
    心中湧起無盡的酸澀難過，我起身，忍住哭聲，叫道：“父親，父親。”
    “汐兒，長大了。”父親握住我的手，帶著厚繭的大手粗糙卻溫暖。時光飛逝，恍惚回到幼年，父親總會這麼牽著我，大手包裹著我的小手。
    父親的眼睛通紅，隱隱有淚花閃爍，他望著我，目光慈愛，抖著花白的胡子道：“都已經長這麼大了。”
    刹那間，我的眼淚洶湧而出，再也忍不住了。
    父親走時，頭發烏黑，麵容英氣，如今他垂垂老矣，兩鬢花白，麵帶著風霜，額上刻了道道皺紋，挺拔威武的身軀，微微有些佝僂，這還是我那個英勇無敵的父親麼。
    “都成人了，還哭鼻子。”父親用他粗糙的手指抹去我臉上的淚水，捏了捏我的鼻子，道：“快拜謝皇上。”
    幼時我一哭，父親就會逗我，捏著我的鼻子，說再哭眼淚就會把鼻子衝走，變成一個醜八怪，然後我就嚇得不哭了。
    激烈跳動的心，漸漸歸於平靜而踏實，父親回來真好。
    我跟著父親跪在皇帝麵前，父親揚聲道：“謝皇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愛卿快平身。”皇帝伸手親自扶起父親，“朕本想為你設宴接風洗塵，念及你們父女許久未見，就不留你了，明日你再進宮罷。”轉而對我道：“汐丫頭，跟著你的父王回府罷。”
    我來不及多想，被父親一拉，再次誠惶誠恐的跪謝皇帝。走出長生殿時，回頭看到孟堯目光帶笑的望著我，點了點頭，孟頊卻皺眉沉思，還有其他人表情各異，也有交頭接耳議論什麼的。
    在李逸的護送下，我和父親出了宮，慶王府位於京城西邊，驅車半柱香時辰就能到。
    馬車上我和父親相對無言，因為馬車外麵李逸帶著不少禦林軍跟著，美名其曰護送，實則監視，皇帝怎麼會有好心腸讓我和父親團聚，不知他召回父親想做什麼？我有一肚子問題要問，此時也隻能悄悄坐著。
    父親眉頭一直緊鎖，望著車簾，思慮重重，似乎也在想皇帝召回來的事。
    慶王府依舊如從前，門口的石獅子威武的蹲著，匾額上的漆金大字，燦燦生輝。門口左右站的兩名灰衣家丁見我們下車，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來，麻利的跑上前，單膝跪地，道：“奴才恭迎王爺回府。”然後看向我有些疑惑，父親苦笑著搖頭，對家丁道：“這是你們的郡主。”
    家丁趕忙磕頭，“奴才恭迎郡主回府。”
    “起來罷。”父親轉身對李逸道：“李都尉請進。”
    “王爺不必客氣，卑職還要進宮赴命，就不進去了。”李逸抱拳一輯，側頭吩咐禦林軍，“你們幾個保護好王爺和郡主。”
    “卑職告辭。”
    “李都尉慢走。”父親抱拳。李逸看了我一眼，轉身跨馬走了。
    父親牽著我的手，就像小時候一樣，我蹦蹦跳跳的跟在他身邊，羊角辮甩啊甩的。
    “你走時，才是個垂髫小孩，如今已是聘婷玉立的大姑娘了。”父親低低的歎了口氣，大手緊緊握住我的手，“我的閨女長大了。”
    我應該像幼時一樣笑的沒心沒肺，可是怎麼也笑不出來，忍著心酸同父親說：“女兒小時，爹爹總盼望我長大，如今我長大了，您應該開心才對。”
    “傻孩子，爹爹當然開心了。”父親的語氣有些惆悵。
    越過照壁看到石伯領著府裏的人迎了出來，丫鬟仆役站了兩列，一見到我和父親，都跪下來喊：“恭迎王爺、郡主回府。”
    “石伯。”父親鬆開我的手，親自扶起石伯，對其餘人道：“都起來。”
    石伯握住父親的手老淚縱橫，一別多年，石伯已是耄耋之年，老的不成樣子了，昔日英武的麵容早已鶴發雞皮，身體猶如殘破的老樹幹。
    “小丫頭，都這麼大了。”石伯用袖子抹去淚水，望著我裂開隻有幾顆牙齒的嘴笑了。
    “爺爺。”我哽咽了一聲，想衝上去像幼時頑皮的吊在他脖子上撒嬌，最後也隻是走上前輕輕抱住石伯的胳膊，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