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西利亞離開不久後，天空就下起了雨。
    無休無止的雨下著，將一路走回城堡的我淋成了落湯雞。我沒有回婚禮會場，也不在乎留在會場的薩克裏究竟會被氣成什麼樣子，我唯一想要的就是回到城堡，見一見艾米麗。
    我知道艾米麗的性格，如果讓她選擇，艾米麗一定不會跟阿格尼斯走的。婚禮現場的一切隻是意外，是阿格尼斯粗暴的，一廂情願的意外。
    我的艾米麗，一定會回到城堡，等我回家。
    我抱著這樣的信念走向城堡，而就在我即將到達時，我看到了艾米麗。
    艾米麗撐著把黑色的雨傘，靜靜站在雨裏。盡管相隔甚遠，但我覺得我能猜到艾米麗臉上的表情，她此時一定是滿麵笑容，因為我的回歸而心安和歡喜。
    我忍不住微笑起來，跑到艾米麗身邊。隨後我顧不上渾身濕透，深情而急切地抱住艾米麗，將頭抵在她的肩膀上蹭了幾下。
    艾米麗伸出手拍了拍我的後背，輕柔地叫我的名字，“艾倫。”
    “我知道你會回來的。”感受到艾米麗的關心後，我所有的不安都煙消雲散，語氣也變得歡快起來：“我就知道你會回來。”
    艾米麗聽後沒有任何表示。長久的沉默讓我再次不安起來，我抬起頭，看向艾米麗。
    直到這時我才發現艾米麗的臉上沒有笑容，她的臉頰蒼白得過分，瞳孔裏的深意和深情讓我靈魂不安。
    “艾米麗，”我想要緩和下尷尬的沉默氛圍，艾米麗卻打斷了我的話，平靜而沉重的開口：“艾倫，我要嫁給阿格尼斯。”
    我眨了眨眼睛，開始懷疑自己的聽覺，“你說……什麼？”
    “我想嫁給阿格尼斯·納特子爵閣下。”艾米麗重複一遍。
    她話音未落，我就斷然拒絕，“不行！”
    “為什麼？”艾米麗的表情仍舊是淡淡的，這種平淡而冷靜的表情與賽西利亞太過神似，讓我的怒火逐漸燃燒起來。
    “沒有為什麼！”我拒絕，語氣開始粗暴起來。
    艾米麗神色憂傷地看了我一眼，突然轉過頭，看向別處，語調綿長而悲哀：“阿格尼斯說得對，你根本就沒想讓我嫁人。”
    “阿格尼斯？”這個名字驀地刺激到我的神經，讓我神經質地緊張起來，“他說了什麼？”
    艾米麗避而不答，許久後才幽幽問道，“艾倫，你愛尤利婭嗎？”
    問完，艾米麗直視著我，滿是深沉地等我回答。
    我猛地怔住，因為意料之外的疑問而大腦空白。
    我從沒想過艾米麗會問我這樣的問題，我的妹妹，艾米麗怎麼會問我這樣的問題呢？我應該是她的全部，是她的靠山，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保護者，或者……她是以此來警告我不要跟尤利婭太過親近？
    我猛地拽住艾米麗，趕忙發誓，“我不愛她。艾米麗，你要相信我，這世上除了你，再沒有人能讓我去愛護。”
    艾米麗看了我一眼，這一眼所傳遞的東西太多，多到我無法理解。
    我聽到艾米麗緩緩低語，“艾倫，你真是太冷血了。”
    “你有沒有想過尤利婭的感受，你讓她獨自蒙受了那麼大的恥辱，沒有一個人，”艾米麗加大聲音，“沒有一個女人能夠忍受自己的丈夫在結婚典禮時逃婚。”
    我的指尖開始不自覺泛冷，剛開始我以為是雨水的原因，這該死的雨下個不停，將我從裏到外的淋了個遍，但當靈魂都開始打顫時，我才發現冷的不是身體。
    這寒冷來自於內心。
    “艾，艾米麗……”緊張和恐懼讓我不自覺口吃，“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去找你的時候，我們約定好，以後都要在一起的。”
    “我們在一起，你和我，沒有其他人。”
    艾米麗的雙眼突然更加悲傷，“你說——艾倫你曾經說過，”艾米麗的眼淚不自覺流了下來，雖然下著雨，但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她的眼淚，“你說，我是你的天使。”
    “你說你的愛，會讓我成為一個更好的人。”艾米麗緩緩閉上眼睛，隨後再睜開，藍綠色的眼睛裏是我根本無法看懂的光芒，“艾倫，我現在就是一個好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我知道悲傷，知道難過，我會為了他人著想，會想要守護所愛的人。”
    “艾倫，這就是我。”
    我完全無法理解艾米麗的話，隻好怔怔地看著她。也許是我的目光太悲傷，艾米麗隻能伸出雙手抱住我，像哄孩子一樣問聲細語地勸慰，“艾倫，我一直都很感謝光明神讓我有了你這樣的兄弟，真的。這世上再沒有比你更好的哥哥了，你給我了你所擁有的一切。”
    “我一直記得小時候的自己，在孤兒院還沒遇到你時的自己，我以為我一輩子都會這樣，在黑暗裏苟活，在黑暗裏死去，但你，艾倫，我的兄弟，你讓我看到了光明，讓我明白了親情和關愛。”
    “你讓我想成為更好的自己，不是那個冷血的艾米麗，而是像天使一樣美好的艾米麗——所以，為了我，也為了你自己，忘掉過去，好不好？”當艾米麗緩緩說出這些話時，不僅是我的指尖，就連我的頭皮都開始發麻發冷，我猛地轉過頭，第一次用滿是凶惡的目光看著艾米麗，語氣陰森，表情恐怖，“艾米麗，我沒有聽清，你能再說一次嗎？”
    艾米麗突然止住聲音，怔怔看著我，滿眼驚疑。
    “艾米麗，再說一次，我沒有，”我緩緩調節自己的呼吸和語速，盡量讓自己不瀕臨瘋狂，“你慢慢的，想好後再說一次。”
    “艾倫，我覺得，”艾米麗不自覺後退了一小步，用手擋住臉頰，語速加快：“你需要休息，艾倫。”
    “不，不不，我需要的不是休息，絕對不是休息。”我開始無法控製臉部肌肉，任它們肆意變形，“我確定自己隻是需要你一句話，一句話而已。”
    “艾米麗，告訴我你不會離開我，絕對不會離開我。無論是誰，賽西利亞或者阿格尼斯，都無法從我身邊把你搶走——你答應我……”
    我聲音顫抖地祈求，但這祈求並沒有得到任何憐憫，我的天使，艾米麗拒絕了我的供奉，她隻是悲傷又恐慌地看著我，定下結論，“艾倫，你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