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曹操問了我幾個比較尋常的問題，無非是看過什麼書，有無喜歡的文人名士之類的。我都一一作答。隻是問到名字的時候，我說了一句：“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小女是單名，司空請猜？”
    曹操先是愣了一下，遂道：“這名字倒是容易猜。可這疊字詩裏麵的淒慘之味，恐怕也要到我這個年紀才體會得了。你這娃娃日後定要和我那植兒切磋一番，也好較出個高下來！”
    我斂容微笑：“有人說天下之才一石，四公子獨占了八鬥。都說曹子建才高八鬥，豈是荀謐比的了得。”
    曹操略有鬆弛的臉笑了笑，並不作答。哪一位父親都不會拒絕這樣的讚美，更何況是他，這樣一個傲視天下的霸主。
    中人的衣服穿在我身上並不合身，太過瘦弱的身軀在那寬大的衣袍裏晃蕩不止，就像是一個烏龜殼，讓我想到了前蘇聯某著名作家所寫的《套中人》。
    為了不被發覺，我需要每日早起纏繞裹胸，現今是寒冬，於是我便需要在衣袍裏塞進大量的衣服——三國時期的衣服幾乎都是麻布做的，一點抵擋寒冷的作用都沒有。
    這一個月我已經熟練地掌握了中人所需要做的各種雜事，曹操也沒有對我表現出什麼特殊的照顧，相比別的新到司空府服侍的人，反而更加嚴苛。
    “司空大人，這是我們這次收繳所有的寶貝，請您過目。”一個中人領著七八個小太監，把一箱箱的珠寶首飾全部抬了進來。
    曹操正在翻看奏折，在交給皇帝處理前，有一部分呈報瑣碎小事或者是司空專門負責的奏折可以直接交給曹操批閱，而無需勞煩皇帝，這並不算是僭越，曆代都是如此行事的。我剛遞上一杯熬得很濃的參茶，曹操習慣用杜鵑花所製的笑料，因而廳內總是可以聞到新鮮馥鬱的花香。
    那些珠寶大多是抄袁紹等人府邸的時候所得，數量相當驚人，抬眉低眼看著這些太監進進出出好多次，才把大約百來箱的珠寶和金銀都搬到這個偌大的中廳裏來。
    曹操走下階來，隻在一個箱子裏隨手挑了十幾件，放在一個托盤裏，正想吩咐我什麼，突然一個長相普通，身材高瘦的男人抱著一筐子竹簡進來，神色有些慌張。
    他行禮後，神色惶惶道：“司空，這些都是戰前我方大臣暗中……”
    曹操臉色一沉，說道：“程昱，去把曹丕曹植叫來。”然後又轉頭吩咐我道：“把這些去給我的那些侍妾，讓她們一人挑選一件。”
    我“諾”了一聲，朝門外走去。
    當我到卞夫人房裏的時候，看到兩個女子正在織布，一個是卞夫人，還有一個年紀在二十七歲左右，長得不算漂亮，卻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勾人的氣質，如同一隻慵懶的貓。見我來了，卞夫人停下手裏的活：“小甄公公？”
    對外曹操一直稱我是打仗時候救下來的孩子，因看起來靈氣逼人，所以才帶在身邊。我忙施禮道：“見過卞夫人。”卞夫人並不看我，隨意“恩”了一聲。
    我又看那女子的眉眼和年齡，猜測道：“環夫人有禮。”她微微笑了，朝我點點頭，顯得端莊又得體。
    “這些是司空大人命我帶給夫人們的東西，請一人挑選一件自己中意的，不要辜負了司空的美意。”我呈上手裏的托盤，目光掃了一遍，最出挑的是一對柳色扶蘇細蝶耳墜，是用上好的黃玉做的，蝴蝶上下翩飛，極為逼真搶眼。
    卞夫人一一過目後，挑了一個成色一般的榴紅瑪瑙手鐲戴在手上，問一邊的環夫人：“好看嗎？”
    環夫人點頭道：“姐姐自然是戴什麼都是好看的，隻是這瑪瑙鐲子成色一般。”說著便拿起那對耳墜：“我瞧著這個倒是好，黃玉的水頭足，意思也好。”
    卞夫人嫣然笑道：“如此妹妹就挑這對耳墜兒吧，想必司空大人也是把這最好的留給你的，我奪了反倒是不美。”環夫人笑著拿了那耳墜，她顯然沒聽出卞夫人的話外之音，我不禁在一邊皺了皺眉，傳聞卞氏倡家出生，性格乖張，果然是如此。
    我見她們都各自選了，便道：“這就不打擾二位夫人織布了，小的告退。”卞夫人點點頭，環夫人溫言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