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該死的危險也該死的神秘。可他卻仍義無反顧的跳了進去，跳進男人早已埋葬另一個人的情愛墳墓，他在這個黑暗的地方兀自捂上耳朵、閉上眼睛，關閉所有的感官，心甘情願的看著男人用看另一個人的深情對待自己。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踏進來的。
    但又怎麼做得到？
    他們倒在了床上，年長而強勢的男人將吻印刻在他渾身上下每一處位置。吻得虔誠，甚至於絕望。當他進入的時候，刑封覺得自己的身體和心莫名的抽痛。他的每一聲“小feng”喊的是誰呢？是辛小豐，還是刑封？
    然而他不在乎。
    汗珠從伊穀春健碩的身體上落下，男人常年奔波的身體堅硬而有力，他身上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傷疤，這些都是無聲的功勳。刑封抱住他寬厚的脊背，感受他在他的身體裏衝撞，後麵的疼痛漸漸麻木，刑封睜著眼睛，像缺水的魚大口呼吸著陸地空氣。
    原來性愛也會有這麼疼痛的時候。
    雨聲漸漸小了，像是慢慢停了。屋裏的喘息逐漸變弱，像是火燃燒後留下的空寂廢墟，兩個男人沉默的躺在床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伊穀春從褲子口袋裏拿出煙盒，黑暗中打火機火苗亮起。他抽了口煙，強製性讓自己的大腦冷靜下來。過了許久，他開口問：“疼嗎？”
    刑封從他手裏接過煙，沉默的搖了搖頭。他抽了一口，然後開始劇烈咳嗽起來。伊穀春皺眉：“你不會抽煙？”
    刑封還在咳，他揮了揮手，示意自己沒事。伊穀春有些煩躁的將煙拿過來捏滅，目光沉沉地看著他。刑封有些心虛的避開他的眼神。男人歎了口氣，揉了揉頭發：“對不起。我……”
    “其實你沒有和辛小豐上過床。”
    刑封的話打斷了伊穀春的話。他們的關係和平衡從一個多小時前的吻開始就已經徹底被打破。刑封眼神中的固執讓男人心生愧怍，刑封伸手拉住他的胳膊，看著他又重複了一邊，“你甚至都沒有和男人上過床。你為什麼騙我？”
    隻要稍稍經曆過就能知道一個男人到底有沒有和同性發生過關係，彎男和直男在對待性事的習慣上有很大的不同。
    “我沒騙你。”伊穀春原本想將自己的手抽出來，遲疑了片刻，還是沒有這麼做，他回答，“辛小豐……我，很愛他。”
    “你很愛他，但是你們根本沒有一起生活過，甚至沒有相戀過。在尾巴記憶裏，也根本沒有你和他在一起的記憶。你騙我！”
    “你不知道，就不要妄下結論！”
    “那你告訴我啊——！”刑封指著自己的胸口，“你們每一個人都把我當做另一個人的影子，每一個人看見的都是辛小豐，你敢說你剛剛在操我的時候想的是我嗎！你敢嘛！我不知道……我當然不知道……”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著，他發抖，腦像一下湧上血，堵塞了視聽，刑封深呼吸著想讓自己冷靜下來，而不是像個歇斯底裏的潑婦一樣爭吵，“你覺得對我公平嗎？你們沒有一個人肯說辛小豐是誰，既然你們把我當影子，給影子一點尊嚴好嗎？”
    然後他停頓了一下，忽然自嘲般苦笑：“我雖然不在乎……我雖然不在乎你看我的眼神其實是給一個另一個人的，但至少，讓我知道完整的故事好不好。”
    “小刑，我承認，我有的時候是把你錯認成小豐，但你不是他，我知道你不是他。”
    刑封看著他，看著他重新點起一支煙，目光停留在左手已被燒灼得看不清指紋的拇指。沉默良久以後，他開口。
    “也……沒什麼好說的。他不算一個好人，但一直在努力的想去做一個好人。”
    關於辛小豐的故事，其實很長，也能講好多。當忽然這樣，他又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說些什麼好了。
    “他，沒有像你這麼幹淨的笑容，也沒有你那麼安穩的人生。但他一直都很努力的去活。”他看了眼刑封，“你和他很像。但你和他也很不一樣。”
    火星逐漸燒灼這煙草，煙灰掉落下來，兩人之間誰都沒有說話。刑封忽然起身去穿衣服，伊穀春隻是看著，沒有攔他，也沒有說話。一直到他起身要走的時候，男人開口：“對不起，刑封。”
    刑封側過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他，隻是轉動了門把手關上門離開。
    回去的路上，刑封覺得身上沒有一處不在隱隱作疼，雨隻是停了一會兒，很快又下了下來。他走在雨裏，沒有打傘，被打濕漉的襯衫黏在身上。他覺得自己有時候就像一個傻逼，卻愛上了一個更無可救藥的傻逼。
    他聽見身後有腳步聲。伊穀春穿了衣服撐著傘跑了出來。他把他拉扯過來，然而刑封卻伸手甩開了。他抿著嘴唇望著他，一字一頓堅決的說到：“伊穀春，我不是辛小豐。如果你真的什麼都給不了我，就讓我保持現狀，離開吧。”
    人的衝動都是有時限的，過了這個時間段，有的人會後悔，有的人會懷念。但衝動就是衝動，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冷靜下來以後，大家都有各自理智的選擇。
    “我想我輸在我對你的愛，還比不上你對辛小豐的愛的十分之一。”
    刑封的臉上都是雨水，頭發粘在了額頭上，他皺眉看著伊穀春，最後靠近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轉身跑進雨裏。銀灰色的桑塔納在夜色裏亮了燈，不一會兒，車子開著兩盞大燈漸漸駛離了這條已經空空蕩蕩的街道。
    男人撐著傘站在雨簾中。車離開後，街道沒有燈光也沒有餘外的聲音。出來的著急，伊穀春隻套了條褲子，現在也已經被雨水打濕。他赤裸著上身，一直筆挺的脊背微微有些垮下。
    他隻是微微覺得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