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看著打了一聲招呼就再也沒理會他們，自顧自的給亡魂送湯的孟婆。他對於東方的神怪詭談並不是很清楚，但還是聽過孟婆這個名字。隻是從未想過他會是這樣的樣子，如此年輕，如此俊秀，還是個男人。
    鄧肯不知從哪裏找了把椅子，讓它懸浮在半空中，自己坐在楊身後，等楊轉過身來，他才說：“孟婆在這裏就像是職業一樣，他和卡戎不同，卡戎隻有一個，但孟婆卻有很多。”
    “為什麼？”
    “人太多，湯不夠分。”
    “……”
    鄧肯看著楊那種“這裏好隨意”的表情，撇了撇嘴，“那個人是最新的孟婆，他在這座橋上等著人來。”
    楊又轉頭，看了看孟婆。他還是在不停地給人遞水，雖然楊根本不知道那水是從哪來的。但他看到，每當孟婆遞過去一杯水，他的手上就又會多出來一杯。他突然覺得這工作其實也是一種懲罰，就像是西西福斯那永遠推不上去的滾石一樣。
    “他以前是做什麼的？”
    “不知道。”
    “那他為什麼做了孟婆？”
    “不知道。”
    “那他叫什麼？”
    “孟婆。”
    “……本名呢？”
    “不知道。”
    “……”
    楊斜了一眼完全不認為自己說錯了話的死神，語氣來帶著些許不滿：“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冥府的戶籍管理可真讓人驚訝。”
    鄧肯聳了聳肩：“所有的神官都是冥王自己選出來的，我們的一切隻有冥王和自己最清楚。不過孟婆和我們不太一樣，他們是在喝過孟婆湯之後才被選出來的，所以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
    楊點了點頭，他看了看鄧肯。“神都是你們這樣的嗎？沒什麼表情，要不就是把人當成螻蟻。”他問，不管怎樣，他都覺得和鄧肯說話要比和其他神明說話來的容易。也許是因為鄧肯本身和人類接觸的多了，自己身上帶了人的味道。
    鄧肯看著楊。青年的長發梳的一絲不苟；黑色的西服盡管走了這麼長時間卻依舊不見一絲褶皺；一雙紅色狹長的眼睛看似波瀾不驚，但事實上，卻有著其他人想不到的情感，一如他的主人；蒼白的臉上，五官精致卻總帶著對他人的一絲嘲諷。楊是個很適合做驅魔師的人類，但他終究是個人類，依舊帶著對未知的恐懼和對神的懷疑和敬畏。
    “小鬼，人類不是神的寵兒。”他這麼說，語氣裏帶著些許感慨。
    楊若有所思，但看起來鄧肯並不想深聊這個話題。“那麼，這個年輕的孟婆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呢？”
    “他沒有話跟你說，他什麼都不記得，哪裏的話跟你說。”
    “那我來這裏是來給他當拉拉隊的？”
    “不，他隻是看看你長什麼樣。”
    “……什麼意思？”
    “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找一個人類，他想知道活人的樣子。”
    “其實他看你就可以了。”
    “我不夠像人。”
    “……”
    直到楊跟著鄧肯離開，到下一個地方，那個年輕人都沒有再看過楊一眼。但是在他們臨走的時候，他卻停了下來，望著年輕人類的背影。也許他在回憶，回憶早已遺忘的過去。
    後來楊跟著鄧肯，有拜訪了很多神和人，最後，當他們走盡了那條河的時候，楊發現他看不見前方的路了。
    “你的工作已經結束了。再向前的地方，你就不被允許進去了。”鄧肯說著，看著楊。年輕人鬆了一口氣，繼而由帶上了職業性的笑容，看著冷漠而禮貌。“那麼，我很樂意為您服務，請問我的薪水該怎麼結算呢？”鄧肯聳了聳肩“我還以為你知道這是義務的。”
    “……”這不要臉的神。楊一邊剖開石榴，一邊想著。
    他拾了兩粒像紅寶石一樣的果實，放在了嘴裏，隻感覺一點點甜味在唇齒間擴散開來，像是甘露，像是美酒，又像是戀人之間的吻。而後，又是眨眼之間，他站在了所居住酒館的大廳裏。眼前有一隻還在睡覺的倉鼠精。
    他抬頭看了看窗外，正是月明星稀之時。
    他覺得自己的口袋裏有什麼東西沉甸甸的，拿出來一看，發現被他剖開的石榴較小的那一半，裏麵的果實變成了顆顆真正的紅寶石，在月光下閃爍著光芒。
    “…。倒是把那半也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