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馮章為他父親辦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葬禮，也算是苦了那些聞訊趕來的吊唁者，老人的葬禮在老人的老家，一個東北的小縣城裏舉辦，這些人也不知道怎麼打聽到的這裏。馮章的孫子扶著他，從車裏走到馮章父親，那位叱吒風雲的老將軍的墓碑前。
    馮章一邊走一邊想，想他的父親，想他父親小時候為他買的糖蔥，那個時候，身為長子的他都會立刻把拿一根糖蔥分成幾份給自己的弟弟妹妹。唉，他都什麼時候沒和他那幾個一奶同胞的兄弟聊聊了？他自己都不記得了。走著走著，他又想到他自己，他也不年輕了，最近渾身上下都是病，恐怕也沒有幾天活頭了，父親那樣的人物，臨了還不是一直糊裏糊塗，成天自己和自己聊天，自己到那個時候，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呢。
    正想著，孫子突然停下來，他抬頭，正好看見父親的墓地，那裏站著兩個男人。一個穿著黑色正裝，長發過臀，一個身穿米色風衣，白色短發剛剛過耳。他走過去，問道：“二位是參加葬禮的嗎？真不好意思，已經結束了。”長發男人轉過頭來，馮章愣了。這個人他認識，是個外交官，“您是楊先生吧，好久不見了。來參加家父的葬禮嗎？難為您了。”楊笑了笑，蒼白的臉因為這樣一個笑容顯得溫暖不少。“啊，是啊。不過，我是陪他來的。他說和令尊是忘年交。”說吧，楊指了指身旁的男人。馮章望過去，男人看上去很年輕，大概二十幾歲，但一頭白發卻分外顯眼，“啊，先生是？”他客氣地問道，同時打量著眼前的陌生男人，可以肯定自己從未見過他。不過聽說這個楊來頭不小，認識的人想必也不會普通到哪裏去。
    可是男人卻沒有理睬他，隻是看著老將軍的墓碑，一臉哀傷，楊笑了笑，道：“抱歉，他不太和人說話。他是鄧肯*柯榮澤克，是個醫生。”馮章點了點頭，心裏的莫名地想起了父親臨去世的一個月裏，總是自己和自己說話，但是話裏卻稱呼對方為“醫生”，他也打聽過，老人所住的醫院裏沒有一個醫生和老人說過話。哪怕是他的主治醫師。
    而就在這個時候，馮老人曾經住了一個月的那家醫院裏，艾琳正在和同事聊天，“王醫生，您聽說了嗎？您醫治過的那個住了一個月家裏很有背景的老人，前不久去世了呢。”而王醫生則點了點頭“聽說了，聽說了。他呀，前輩子打仗，後半輩子做生意，賺的盆滿缽滿，全家都跟著沾光。”“不過聽說家裏為了低調特意在一個很偏僻的地方辦葬禮呢。要是我肯定趁機狠賺一筆啊。”“嗨，誰知道那種大人物是怎麼想的呢。不過啊，”王醫生拿起茶水杯，有滋有味地喝了一口，“他那個樣子能活那麼久真是難為他了。每天都自己和自己說話，想想都嚇人。”“就是說啊，太可怕了……”
    “不管怎麼說，都算是結束了吧？”楊安安穩穩的坐在肖恩的車裏，一派輕鬆的和坐在後麵的鄧肯說話。但是肖恩的表情卻極其不自然。
    開玩笑，那可是死神，身上無時無刻不散發著死亡氣息的神明。肖恩繃緊了神經，小心翼翼地看著身後的神明。當對方開口時，他嚇得差點撞上前麵的電線杆。
    “楊，那個人哥哥的骨灰，是你給他的嗎？”鄧肯看著前方年輕的驅魔師，語帶責備地質疑他。“啊，是啊。是有人拜托我的。”楊轉過頭，對著白發的死神笑笑。“是誰？”鄧肯逼問道。“很重要嗎？”楊依舊保持著甜膩膩的笑容。“那可是我重要的客戶。所以，哪怕是死神大人，我也隻能保密了。”鄧肯嗤笑了一聲，“你這家夥，好了，既然我的工作沒受影響，我就不追究了。恕我先行一步了。”
    之後，當肖恩再看向後方時，那裏已經沒有人了。他帶著顫音地問楊：“喂，他走了？”看到楊點點頭，才長舒了一口氣。車裏保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安靜。突然間，楊輕聲歎了一口氣。“肖恩，你聽說過一句話嗎？”“什麼？”“鳥飛返故鄉兮，狐死必首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