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木瀆鎮有個很出名的戲班，戲班裏頭有個姑娘跳舞的身段特別漂亮，有個公子撫琴的琴音特別悅耳，所有人包括公子都以為他和姑娘是一對，但是其實公子自己心底很清楚，姑娘喜歡的是木瀆鎮裏頭一戶姓莫的人家的兒子。隻是在他人眼中，戲子便是低賤的，無論戲子唱得再怎麼好聽，戲子的身段再如何的漂亮，戲子終究隻是戲子，隻不過是一個低賤的人。
    公子曾經問過姑娘為什麼會喜歡上那個人，姑娘臉蛋兒微紅，臉上顯露出少女懷春的模樣。
    “他是第一個不嫌棄我是戲子身份的人。”她說。
    公子幾乎是脫口而出：“那我呢，我從不嫌棄你戲子身份。”
    “你為何要嫌棄我呢？我們都是戲子。”姑娘說這句話的時候，望著公子，公子從她眼裏，看見的除了疑惑，還有難以察覺的鄙夷。
    她為什麼要鄙夷我呢？
    公子有些疑惑。
    是因為我的問題……還是……因為別的……
    公子不敢再繼續想下去，隻能抱琴拂袖而去。那時候公子想啊，隻要姑娘喊住他，他一定會回頭的，一定會笑著對她說我們回家吧，隻是他沒有聽見姑娘喊他的聲音，聽見的唯有姑娘聲音驚喜中透著嬌羞的喚了聲：“莫郎。”
    公子回過頭，手指無意輕撫過琴弦，單調的琴音驚擾了幽會的二人，莫家兒郎風采翩翩的站在那兒，望著公子嘴角帶笑，卻微微傾向姑娘，嘴一張一合似問著什麼。公子看懂了他問姑娘他就是那個戲班撫琴最好的那位公子？公子剛想點頭的時候，姑娘聲音卻變得有些尖銳刺耳。
    “他是我們戲班一個打雜的，我讓他過來幫我把琴帶回戲班裏頭。”
    她說。
    公子臉色一僵，直直往他二人點頭後轉身一步步離去，身後還依稀聽見姑娘對莫家兒郎解釋說：“我與那撫琴的公子並沒有什麼，隻是一起表演比較多而已。”莫家兒郎也不再追問什麼，而是低聲與姑娘聊著天。公子覺得，他好像有點恨姑娘了。
    傍晚姑娘回來的時候，手裏還拿著莫家兒郎送給她的幾朵野花兒，笑得甚甜，但是當她看見坐在她房門前的公子時，笑容僵了僵，但是很快就拾起一臉虛偽的笑容，對著公子問道：“你怎麼在這兒坐著？天也很晚了，不去休息嗎？”
    公子搖搖頭，張張嘴想說什麼的時候，目光觸及姑娘臉上虛偽的笑容時，眸色微微閃爍著。
    “你……在我麵前不用裝作一副強顏歡笑的樣子，我都能看穿，”公子依舊是以前對著姑娘時那副笑容，隻是姑娘覺得，好像有點變了。“你這個樣子，一點兒也不好看。”姑娘收起虛偽的笑容，嘟著嘴坐在公子身旁，搖了搖他的袖子撒嬌道：“我今天跟莫郎說我會彈琴，你知道我琴藝很差嘛，我想你教我，好不好嘛。”
    公子低下頭望著姑娘拽住他袖子的手，白暫漂亮，隻是手心有幾個淺淺的繭。
    “沒事啦，給你吃，這樣你就能很快長大長高，然後保護我，帶我離開這裏，到處去吃好吃的，看漂亮的衣服。”
    突然，公子腦海中閃現這麼一句話，聲音跟姑娘的聲音差不多，隻是那個聲音更加軟糯。公子閉上眼，似看見說這句話的小女孩，滿手鞭痕，衣服上顯出一些紅色的血印，卻伸出手，手心上放著兩個白白的饅頭，一邊咽著口水一邊對著他說，那時候他快餓死了，若不是姑娘遞來的白饅頭……
    “我想問你……你還想離開戲班嗎？”公子睜開眼，望著姑娘的眼睛，聲音微澀。姑娘怔了怔，揚起笑容說道：“當然想啦，莫郎說了，等他存夠錢就贖我離開這裏，然後娶我。”
    “嗯。”公子似無力一般回了一聲，然後站起來任由姑娘本來拽著他衣袖的手被他站起來的動作鬆開。“我會教你彈琴的，我會的。”
    說完，公子就頭也不回的離去，姑娘心中有些慌，但又說不上緣由，當然她自是不知道，每次公子離去的時候都會回頭看看她，隻是她……從未發現罷了。可是姑娘並沒有多想，因為第二天公子確實是依約教她，日複一日，認認真真的教她，待姑娘也依舊，但是會改變的依舊會改變，就在姑娘撫琴已經極好的第二日，公子不見了。
    戲班班主氣急敗壞地跺腳大罵公子是白眼狼，戲班裏頭的其他人都像看好戲一般似笑非笑的望著姑娘，姑娘怔怔站在人群中，等班主罵完公子後，轉身出了戲班去旁邊的橋上見莫家兒郎，臉上依舊是那副巧笑盈盈的模樣，隻是是不是虛偽的麵具，誰知道呢，姑娘可是戲子。
    一年後，一個身著青衣的男子打馬經過戲樓，身後還有兩個騎馬的帶劍護衛。
    “啊！公子救我！”“你這個騷蹄子，看我怎麼打死你！居然勾引我家相公！”
    兩個混雜的聲音傳來，前者毫無預警就摔坐在青衣男子馬前。青衣男子微微蹙眉，拉緊馬繩，從馬上跳了下來望著坐在馬前的女子。身後的護衛也跟著下馬，一臉防備的望著摔在馬前、衣服被棍子打得有些淩亂的紅衣女子，其中一個開口說道：“公子，閑事勿管，林大人吩咐您今日日落前要到萬鬆書院的。”
    “無妨，天色甚早，就且看看是什麼事吧。”青衣男子的聲音低沉悅耳，原本頭低垂的紅衣女子猛然抬起頭，望著衣冠整潔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的青衣男子，一臉錯愕。
    “公子……這……”還沒等護衛說完，方才潑辣聲音的女子已經趕了上來，是個有些肥胖的女子，隻見她拿著掃把叉著腰一臉鄙夷的對著紅衣女子說：“你倒是跑啊，坐著幹嘛！
    ”說著又瞥了眼旁邊站著的青衣男子，嗤笑一聲，“莫不是要靠著你現在這遮不住身體的衣服找個人護著你吧，這位公子可別上當了，這蹄子可不是什麼好人家女兒。”最後一句是跟青衣男子說的。
    青衣男子輕“嗯”了一聲，轉身打算上馬離去的時候，紅衣女子哀泣的開口喚道：“是你嗎？你回來了？”青衣男子上馬的動作頓了頓，很快就利落的上馬，居高臨下的望著地上坐著的紅衣女子，聲音冰冷。
    “姑娘是認錯人了吧？”
    說完，扭轉馬頭，繞另一條路離開趕往萬鬆書院，再也沒有回過頭。
    “呐，我把我的飯給你吃了，以後我就賴定你了。”
    “那……不如你嫁給我吧，做我的妻子。”
    “你撫琴真好聽，不如你教我吧！”
    “學習撫琴很辛苦的，不如以後你要聽，我彈給你聽好了，可好？”
    “我跟莫郎說我撫琴也甚是好聽，不如你教我吧。”
    “好。”
    “是你嗎？你回來了？”
    “姑娘是認錯人了吧？”
    “是啊，或許是我認錯人了吧……隻是，我怎麼會認錯你呢？你陪了我這麼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