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萊特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棕色卷發的男人獨自站在陽台上，一口接一口地啜飲著產自意大利托斯卡納地區的上品紅酒。
    酸澀的味道漫過舌尖，在空曠的身體裏不停地發酵。
    裴去非忍不住對自己露出一個苦笑。
    他原本是打算好好談一談的，不論他說什麼，都要用最熱烈的告白打動他。沒想到的是，還沒等他進行到那一步，談話戛然而止。
    說完那句話之後，藺雅言立刻借口要處理公事徑自回了房間，留下裴去非一個人在陽台上吹著冷風喝悶酒。
    “愛情真是個麻煩的東西……唉！”
    這位閱人無數的國際間諜深深地感慨了一番，一口氣喝掉杯子裏剩下的半杯紅酒，接著又為自己斟上了滿滿一杯。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那個男人逃避的樣子——那個冷靜的、理智的，任何時候都遊刃有餘的男人。
    不過這也並非沒有好處。至少現在，他清楚地知道橫亙在自己和藺雅言之間最大的障礙是什麼了。
    “等著吧寶貝……我會讓你徹徹底底地把那個男人給忘掉的。”
    他端起酒杯，就像對著月亮起誓那樣，輕輕地搖晃了一下後再一次仰頭喝幹。
    清亮的月光下，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誌在必得的微笑。
    裴去非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藺雅言正心煩意亂地盯著兀自響個不停的手機，打不定主意是要接起還是繼續無視下去。
    他現在可一點兒也不想聽到卡萊特的聲音。
    不過，手機鈴聲似乎就打算這樣永無止境地持續響下去。
    他厭煩地歎了口氣，然後伸手按下了接聽鍵。
    聽筒裏立刻傳來了某個男人那冷冰冰又硬邦邦的嗓音：“怎麼那麼久才接電話？出什麼事了？”
    “我又不是通信公司的話務員。”藺雅言話中帶刺地回答，“你不懂什麼叫做私人空間嗎？”
    卡萊特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又問了一遍：“你還好嗎？出什麼事了？”
    這一次，他明顯地放柔了語氣，明顯得甚至都有點兒不像他了。
    “我沒事。”藺雅言深呼吸一口，強迫自己恢複了平時的語氣，“白嵐告訴過我你來意大利了。”
    “是的。但你沒有給我任何電話所以我隻好自己來找你了。可聽上去你並不想和我見麵。”
    我當然不想和你見麵，我希望這輩子都不再和你見麵——藺雅言在心裏說，嘴上卻回答道：“我猜你已經聽說這裏發生了什麼，貿然和你見麵對我來說並不是一個好主意。”
    “我正是來和你談這件事的。這一次你做得太過火了，艾爾維斯。你不該讓自己卷入這樣的麻煩……你是個聰明人。”
    “哈！”藺雅言忍不住冷笑一聲，“也許我從來就不是那麼聰明。”
    “不，你很聰明，你永遠懂得如何讓自己全身而退。我不介意你在這裏陪克裏斯一起玩冒險遊戲，但我介意你來這裏的真正目的。”
    “哦？你是指我替克裏斯運貨的那條線出了問題？”
    “我是指‘他’。”卡萊特頓了頓，“我知道你和那個自稱亞當的情報販子見過麵，我也知道那個間諜出生在這裏——就在這座島上。”
    “——嗯，然後呢？”
    “然後？”卡萊特愣了愣，第一次用不太確定的語氣說道，“我知道關於他身世的一些傳聞，你是對那個傳聞感興趣吧？我可以替你去調查一切你想得到的資料，前提是你得聽我的話，立刻離開這裏。”
    “哦，那可真是貼心。但是不了，謝謝。我也許是對傳聞感興趣，但你永遠不會明白喜歡一個人是怎樣的感受——你會想了解他，想知道他成長的每一步足跡，想看看他人生最脆弱的時光是在怎樣的一個環境裏渡過……僅僅是想看看，就是這樣而已。”
    “你現在是在說……你喜歡他？”
    藺雅言毫不猶豫地回答：“是的。”
    聽筒裏有好一會兒都沒有傳來任何聲音。
    “……你不必這樣說來使我嫉妒。你應該最清楚你在我心裏的位置。”
    “位置？什麼位置？”藺雅言尖刻地說，“就像五鬥櫥最底層那個抽屜裏的暗格——這樣的位置嗎？”
    “別這樣，艾爾維斯。”卡萊特歎了口氣，“這一點兒也不像你。”
    “……”
    藺雅言第一次氣得想摔了電話。
    但他終究沒能這麼做，隻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用和平時一樣冷靜、但比任何時候都顯得更加冷酷的語氣說道：“對不起，我想休息了。”
    接著，他立刻掛了電話。
    無論對三人中的哪一個來說，這似乎都將是一個格外冰冷而漫長的夜晚。
    然而事實上，這個夜晚在黎明到來之前就結束了。
    因為，戰爭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