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陷入了僵局。托雷托悄悄活動了一下手腳，默不作聲地觀察著四周的情況。他不清楚亞當的目的，但狡猾的赫爾墨斯顯然不會是他的盟友。幸運的是，如果接下去場麵失控的話，亞當一定會被翟溱拖住，而托尼受的傷又比他重，至於那個東方來的年輕人——看上去應該是擅長明哲保身的類型。
    就在托雷托正如此這般盤算時，一連串子彈忽然冷不丁地嗖嗖嗖打到他腳邊，嚇得他差點跳了起來。
    “什——你沒死？！”
    “媽媽沒教你隨便詛咒別人是一種很不禮貌的行為嗎？”藤原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揉著額角一邊向翟溱點了下頭，“你的小玩具可真有趣……剛才那是什麼？我感覺就像被水母給蟄了一下。”
    “那你可真幸運。”情報販子接口道，一邊將視線投向托雷托手中那個像槍一樣的白色小玩意兒，“布亞諾先生引以為傲的仿製品應該不隻有這點威力。”
    “當然！”托雷托驕傲地冷哼了一聲，“她隻是還有些不穩定。如果有足夠的時間加以測試和改進的話，她一定會令你們大吃一驚。”
    “關於這個問題，待會兒讓我們單獨好好探討一下。現在，趕快把惡魔之眼交給我，克裏斯，我想你和你的朋友都很累了。尤其是利貝茲少爺——你看上去簡直快要虛脫了。”
    托尼強打起精神冷笑了一下：“多謝你的關心，不過我很好。”
    翟溱上前幾步，一腳踩在托雷托腹部的傷口上，麵無表情地抬頭看著亞當說道：“放了艾爾維斯，我就把托雷托交給你。”
    “還有惡魔之眼。”
    “還有惡魔之眼。”
    “很好。那麼，為了表示你的誠意——”
    亞當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長而有力，看上去能夠輕易握住任何他想要的東西。
    “先把惡魔之眼交給我。”
    翟溱的表情顯得很堅決：“除非我先確定他的安全。”
    “你知道赫爾墨斯從不說謊，而我也相信你——”
    亞當說到這裏突然停了下來。有好幾秒鍾時間，他就那樣凝視著翟溱，灰紫色的眼睛裏逐漸積聚起一層濃黑的陰霾。四周的溫度像是瞬間降到了零度以下。凜冽的寒風從密不透風的地下室四周呼嘯而來，帶著仿佛能摧毀一切的狂暴氣息。
    “你差點騙到我了，寶貝。”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住翟溱，嘴角揚起一絲笑意，語氣陰沉而篤定：“你手上根本就沒有惡魔之眼。”
    “克裏斯……”
    藺雅言無聲地用眼神呼喚了一下他的名字。他見識過亞當的手段，用一把刀砍掉成年人的腦袋根本就不是正常人會幹的事兒——這足以說明亞當不僅變態，而且是個危險的變態。
    身為關鍵人物的翟溱倒顯得十分淡定。他對自己的演技似乎毫無信心，在被亞當識破後無謂地聳了聳肩，看上去一點兒也不驚訝。
    “的確，惡魔之眼現在不在我手上。但既然他在這裏——”他用下巴指了指坐在地上的托雷托，“有沒有又有什麼區別？”
    “當然有。”托雷托突然插話進來，“既然他沒有你要的東西，我猜你需要一個新的交易對象了。”
    “嗯……說的也是。”
    亞當輕輕地笑了。一直注視著翟溱的灰紫色眼睛終於短暫地移開，冷冷地瞥了一眼渾身狼狽的托雷托。布亞諾的現任首領此刻正露出一種重新掌控全局的自信。這種自信曾經讓他在麵對最殘酷的敵人時全身而退，也讓他最終成功地坐上了布亞諾的頭把交椅，並把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組織變成了光榮聯盟的有力一員。
    他毫不懷疑亞當會作出明智的選擇。
    “可是……”亞當假裝猶豫道，他的表情遺憾，眼神裏卻分明閃爍著惡劣的笑意，“我不喜歡跟陌生人交易。”
    不知道是不是光線昏暗產生的錯覺，翟溱似乎極輕地微笑了一下。
    “好了先生們，”藤原抓了抓蓬亂的頭發，用一種老大哥的口吻說——他也確實是在場幾人裏年長的一個，“需要我提醒你們現在幾點了嗎？我想勤勞的拉西警長就快要上班了。”
    “是羅西。”翟溱更正道，“你什麼時候才能把你那奇怪的口音改過來？”
    藤原聳聳肩：“我是日本人。”
    亞當：“還有一半法國血統。”
    翟溱：“這應該讓他說話更正常些？”
    藺雅言：“我覺得他的口音很迷人。”
    “啊哈！”藤原打了個響指，“我一定得請你喝一杯。”
    “坦白說，我開始感到厭倦了。”翟溱上前一步，居高臨下地望著托雷托，年輕到還有些稚嫩的麵孔上浮現出一種令人心悸的冷酷色彩。
    “我知道惡魔之眼就在這裏。把它交出來。”
    “這對我有什麼好處？我可沒那麼愚——啊！！”
    他突然發出一聲慘叫，驚恐地扭頭注視著不知何時走近的亞當。後者正蹲在他身邊，伸出修長的食指輕巧地在他腹部的傷口裏攪動著，一邊朝他露出一個戀人般甜蜜的微笑。
    “我勸你最好聽他的。”他說，“不過我倒是很樂意再陪你多玩一會兒。”
    “我以為你不是他那一邊的。”
    托雷托強忍著痛，艱難地諷刺道。亞當挑了挑眉，抬頭看向翟溱，表情模糊而曖昧：“我看起來像是你這一邊的？是這樣嗎？”
    “不要問我。”翟溱不耐煩地回答，彎腰拉起托雷托的一隻胳膊粗暴地把他從地上拽起來，“別再磨磨蹭蹭的了，你有兩分鍾時間把東西交出來，否則——”
    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亞當，後者正在莫名地對他微笑。
    “你知道嗎？這讓我想起了我們一起並肩作戰的那些美好的舊時光。”
    亞當輕輕地說，仿佛眼裏除了麵前之人外再無其他。他知道此時透過地下室厚厚的磚牆和土層，一輪嶄新的太陽正從地平線上緩緩升起，盡管此刻這裏是如此地陰暗而潮濕。在外麵那寬廣美麗的世界裏，普照萬物的光芒將會均勻地撒到每一寸土地上麵。每一片新鮮的樹葉、第一滴晶瑩的露水和每一片柔嫩的花瓣都將得到這來自神的祝福。
    就像他曾經得到過的那樣。
    “可現在，”翟溱看著他，用一種難以形容的語調提醒道，“我們是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