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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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意大利·西西裏島。
淩晨兩點的公路上空無一人,懸崖上的小鎮正在滿天星光下安靜地酣睡。微風送來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仿佛遠處有人輕聲哼唱著桑塔露琪亞的旋律。一切都顯得那麼和平而安詳,直到一陣突突的馬達聲由遠及近,瞬間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無人的公路上一前一後駛來兩輛跑車。開在前麵的是一輛紅色阿爾法羅密歐。它從一個拐彎處突然現身,V8引擎的巨大轟鳴驚起了一群海鳥。厚實的輪胎從地麵上靈巧地滑過,轉瞬間就消失在地平線上,隻留下一路飛揚的塵土。在它身後,一輛不同型號的藍色阿爾法羅密歐正對它窮追不舍。
這是通往意大利小鎮陶爾米納的一條盤山公路,一邊是高聳的山壁,一邊是蔚藍色的大海。紅色阿爾法羅密歐在經過一個彎道時減慢了速度,一直跟在後麵尋找機會的藍色跑車立刻加大油門衝了上來,試圖利用山壁將它逼停。然而說時遲那時快,紅色阿爾法羅密歐一腳急刹,流線型的車尾猛地平移出去。正從外側超車的藍車閃躲不及,車頭被撞得歪向一邊,差點衝開護欄掉下漆黑的懸崖。紅色阿爾法羅密歐憑借這一手漂亮的漂移贏得了時間,毫不遲疑地將油門直踩到底,在槍口噴射出的點點火光中絕塵而去。
“切!”
從車裏下來的黑衣男子氣得把衝鋒槍扔在地上,站在空曠的公路中央破口大罵。
“行了,快來幫我一把,你這個蠢貨!”
坐在駕駛座的男人艱難地從窗口探出腦袋。眼下這輛藍色阿爾法羅密歐正不幸地被卡在了兩個護欄之間。更不幸的是,車頭的位置有至少三分之二落在了護欄外麵。不要說從車裏爬出來了,光是抬一抬手指他都能感到車子在輕輕搖晃,豆大的冷汗瞬間布滿了他的額頭。
“不要叫我蠢貨!我最恨別人叫我蠢貨!”
“哦,你不是蠢貨,你是個還沒斷奶的小姑娘,唧唧歪歪、沒完沒了!拜托閉上你的嘴,動一動你的大屁股!”
“我討厭你這自以為是的口吻,洛倫佐!我是你的搭檔,不是你的下屬,你沒有權力對我指手畫腳!”
“好好好,我的好搭檔,”坐在車裏的男人虛弱地說,一陣猛烈的海風令車一下子向前滑動了幾公分。瀕死的恐懼頓時占據了他的心,讓他意識到此時爭吵是一件多麼不明智的事情。“快來幫幫我,求你了。你女兒不是很喜歡那個叫‘芭布’的玩具嗎?回去後我立刻給她買一個。”
“是‘芭比’,你這蠢貨。”站在安全地帶的男人洋洋得意地回答,一邊看著他的同伴那簡直快要哭出來的臉,“坐在那裏別動,讓我好好想想辦法。”
他說著走遠了一些,站在公路中央觀察著車子被卡的情形。
“嘿,我想——”
他興奮地抬起頭,一張勉強稱得上好看的臉瞬間扭曲成了可怖的形狀。
——砰!
一輛重型貨車越過轉角,正在打瞌睡的司機看也不看,直接將他碾成了肉餅。
第一章
意大利的夜晚永遠都是那麼熱情而迷人。南國的海風裹挾著潮濕的水汽撲麵而來,空氣裏彌漫著浮華的喧囂與慵懶的倦怠味道。黑發黑眼的青年沿著街道信步走過,神情悠哉而閑適,一路上收獲了不少好奇的視線。
他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下腳步,從米色風衣口袋裏掏出手機看了看穀歌地圖,確定方向後把手機重新放回口袋,站在路邊耐心地等待紅燈轉綠。
“嘿,陌生人!”一個身材高挑的異國美女主動向他招呼,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你也許不會想到對麵去。”
藺雅言禮貌地朝她微笑,順便配合地露出一個不解的表情:“哦?”
留著一頭波浪卷發的美女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豎起一根手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每個城市都有一些危險的角落。如果你隻是想找些樂子,我知道更好的去處。”
看來她把自己當成那些到處亂逛以期碰見一兩個黑手黨的傻瓜遊客了。
藺雅言無奈地想,同時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對方。這名講著一口蹩腳英文的意大利女子有一副國內罕見的熱辣身材,略微黝黑的膚色健康而充滿活力。她的目光明亮而熱烈,夜晚的燈火在她臉上投射出迷離的性感味道。
“很抱歉,我今晚約了人。”他歉意地一笑,在對方失望的眼神中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酒店的名片遞過去,“不過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可以明天下午兩點到這裏來找我。我正好缺一名導遊。”
陌生女子迅速看了一眼名片上的酒店名稱,然後示意他把名片收回去。
“我會去找你,如果我有時間的話。”
她露出一個少女般可愛又帶著些狡黠的笑容,然後率先穿過路口消失在燈紅酒綠的街頭。藺雅言則顧自踏上了另一個方向。兩人分道揚鑣,誰也沒有回頭。
走過兩個街區後,四周的景色突然有了微妙的變化。一樣是看上去有些滄桑的磚石牆壁,這裏卻沒有隨處可見的鮮花與爬牆植物為其裝飾,弧形陽台上落滿了灰塵,到處都透露著一股灰敗的氣息。
藺雅言停住腳步,再次確認了一下地圖。
幸運的是,目的地就在前麵不遠。他穿過拐角,目之所及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除了門框上釘著一個鐵藝的玫瑰十字圖案外沒有任何店名。木製小門邊守著一名彪形大漢,看見他走近立刻露出警惕的神情,卻沒有出聲阻止。
藺雅言朝他友好地點點頭,推門走了進去。
偌大的室內出現了片刻的安靜。但很快,人們就對這張陌生臉孔失去了興趣,嘈雜的交談聲再度響起。剛才的異樣被音樂掩蓋,仿佛什麼都沒發生。藺雅言鬆了口氣,在吧台找了個空位坐下,叫了一杯馬提尼。
年輕的調酒師用微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重複道:“馬提尼?你確定?”
當那杯色澤清淡卻十分辛辣的馬提尼被送到麵前的同時,藺雅言終於領會到了調酒師那微妙眼神的真正含義。
“我是第一次見到你。你今晚打算提供的是什麼?情報,還是——”男人搖晃著手裏的酒杯肆無忌憚地打量他,目光裏的意圖昭然若揭,“我想我會更喜歡後者。”
他笑起來,赤裸裸的眼神在藺雅言身上遊走,讓人聯想到某種軟體動物粘膩的觸手。
“抱歉,我想你誤會了。”藺雅言冷淡地說,一邊在心裏想這對今晚可不是個好兆頭,“我隻是一名普通的遊客。”
“遊客?不不,普通的遊客可找不到這個地方。告訴我,小美人兒,是誰介紹你到這兒來的?”
一向呼風喚雨的藺總裁被“小美人兒”這個稱呼生生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然而更令他大受刺激的是,居然又有一個人走過來恬不知恥地把手搭到了他肩上,用意大利男人特有的輕佻口吻說道:“趁早滾開吧羅伯特,你沒看到他不喜歡你嗎?”
“……”
忍無可忍的藺總裁默默盤算了一下在這裏出手會引起多大的麻煩——他可不想因為打架鬥毆而上國際新聞。然而就在這時,從門外一下子湧進5個黑衣人徑直撥開人群走過來將他們團團圍住。其中一人使了個眼色,先前還在爭風吃醋的兩個意大利男人立刻乖乖溜走了,隻留下藺雅言一人被困在中央,孤身麵對5個黑洞洞的槍口。
喧囂的酒吧似乎瞬間安靜了許多。
“跟我們走。”為首的男人用意大利語說,“老大要見你。”
“……”下次出門前一定要記得先看看黃曆。
藺雅言想,一邊冷靜地站起來,在槍口的押送下十分配合地朝門口走去。
幾人魚貫而出,有一個恰好正要進店的客人被嚇了一跳,匆忙躲進旁邊的陰影裏,連大氣也不敢出。
年輕的亞洲男子被押上一輛黑色賓利,很快消失在了這異國他鄉的茫茫夜色裏。
一陣晚風拂過麵頰,隱約可以聽見遠處暗潮湧動的海浪聲。先前棲身在陰影中的男人跨出一步,頭頂灑下的月光照亮了他的半張臉孔。他有著濃密的眉毛、深邃的眼窩、直挺的鼻子和一雙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睛。不薄不厚的嘴唇彎起一個輕巧的弧度,帶著冷冽氣質的磁性嗓音在午夜的月光下猶如惡魔的耳語,幾乎蠱惑人心。
“哦親愛的,你又得欠我一個人情了。”他心情愉快地說,聽上去甚至有些興高采烈。
年輕男子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帶著顯而易見的警惕,但並不緊張:“發生了什麼事?”
“我想你的那位BFF——”他做了個手勢,也不管對方是不是能看到,“——遇上了一點麻煩。他剛剛被布亞諾家族的人帶走了。”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兩秒,然後發出一種終於徹底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的聲音:“布亞諾……你是說藺雅言在這裏?!”
“到剛才為止,是的。”情報販子咬文嚼字地回答。
“他被布亞諾的人帶走了?”
“沒錯。”
“……一群蠢貨!”
翟溱發出一聲短促的咒罵。電話這頭的男人幾乎可以想象得到他現在正裹著鬆軟的羽絨被暴跳如雷的模樣。
“是夠蠢的。”他說,掩飾不住地想要微笑,“很顯然,他們分不清亞洲人的臉,就像你認不出他們有什麼區別一樣。”
“如果給你一群雞,你能認得出哪隻是哪隻嗎?”翟溱理直氣壯地反駁,一邊警惕地問,“話說回來,你為什麼會在那裏,亞當?”
“我真高興你終於想到要關心我了。”名為亞當的男人嬉皮笑臉地說,灰紫色的眼睛裏卻沒有浮起多少笑意。
他的情緒一向搖擺不定,此刻不知為何又陷入了低潮,連帶嗓音都顯得冰冷起來。
“不過你知道我一向恪守為客戶保密的義務。我隻能告訴你,我原本和他約好了在“煉獄”見麵。”
“煉獄”是酒吧的名字,也是翟溱十分熟悉的地方。那裏魚龍混雜,是罪犯、情報販子和獵豔者的聚集地。這個酒吧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如果你點一杯血腥瑪麗,就表示“我想要某些東西”;而如果你點上一杯馬提尼,則表示“我能提供某些東西”。這個方法最初隻在情報販子和客人接頭或與同行交換情報時使用,後來逐漸盛行開來,並在一些暗娼和尋歡作樂者的推波助瀾下衍生出其他含義。
“你最好不是故意的。”翟溱說,語調裏有一種威脅的味道。很顯然,初來乍到的藺雅言不會懂得那裏的奧妙,他很可能因此惹上了多餘的麻煩。更重要的是,煉獄酒吧就像阿裏巴巴故事中的寶窟,那裏隱藏著全意大利最鮮為人知的情報,卻絕不是一個陌生人應該涉足的地方。
“是又怎麼樣?”
“如果有任何不好的事情發生在他身上,”翟溱用一種冷峻的、篤定的語調說道,“我發誓你的下場絕不會比他更好。”
情報販子沉默片刻,然後在無人的月色下輕輕地笑了一聲。
“你真的那麼重視他?”
“我愛他。”電話那頭的翟溱直言不諱地回答,“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無法失去的人。所以不要再這樣試探我的底線,亞當。”
注:BFF=BestFriendFore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