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鳳背過身去，柔軟的頭發落在臉側，孤傲中卻又染上幾分脆弱。
    “他不過是利用你罷了，一顆棋子，莫非你動了心？”星魂張揚而妖惑的聲音在少羽耳側，呼吸溫熱，他卻隻感覺到冰冷。
    白鳳閉上眼睛，遮掩掉所有的情緒：“也好，遊戲也該結束了。”眼前情不自禁的浮現少羽吻盜蹠的那一幕，那麼刺眼，心髒都在刺痛，“不過能順利進入墨家，還是要感謝你。”
    少羽隻是沉默，像是枯萎掉的煙火，再找不到那些靈動。
    “真是有趣，好了，之後，會有人給你答案。”迷霧漫起，再消失的時候所有人都已不見了蹤影。
    白鳳，用你最大的力量去自由的飛翔吧。
    那個人用鮮血於死亡為他鋪出飛向天空的路，他從來都是高貴冷豔的，第一次沾染那麼多的鮮血，驚心動魄。
    墨鴉……我到底......
    白鳳回頭望了一眼星魂消失的地方，然後也融入這一片滄茫的夜色裏。
  
    祭壇。
    日光溫暖的散落下來，卻隻讓人感覺到冰冷。
    星魂剛想施定身術，就被少羽抓住手指，那雙棕褐色的瞳眸裏再不見往日的神采：“我會配合的。”
    什麼時候不知不覺就把心丟了，甚至那次在吻盜蹠的時候，想到的都還是他的臉，他的霸道他的溫柔，他的深情。
    都是假的。
    棋子嗎？
    少羽緩緩閉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星魂表情有些凝重，卻還是收回了手。心髒的位置有點疼，更多的是茫然。
    他低頭輕吻少羽的眼角，用低不可聞的聲音歎息道：“對不起。”
    灰色的天空，一場盛世繁華哀歌。
    從現在開始，我，少羽，便再也不屬於這個世界了。
    也許是好的。這亂世，紅塵困住我年少。
    那個即將要住進這個身體裏的靈魂，一定是星魂重要的人吧。被人期待，被人溫暖，被人，真心去愛。原來自己，一直是為別人而活。
    原來自己，也終有一天，被自己的疼痛淹沒。
    從楚國消亡到現在，從虎符在掌心烙下溫度，從溫熱的鮮血遮掩視線，第一次，這樣的疼痛與難過。
    不是因為即將而來的死亡，而是另一種類似背叛的情緒。
    如此，便好。
    “下雪了？”
    紛揚的白色誰的呢喃。
    少羽伸出手指，指尖是溫暖的柔軟，貼敷手指，像是在眷戀的溫度。熟悉的觸覺。
    不是雪，是……
    “來要你的答案嗎？”星魂特有的聲線，微微的尖銳與低沉。
    “不是。我已經找到了我的答案。”白鳳的身影在漫天白羽裏模糊而不真實，“墨鴉……”手上的護手有些微微的灼熱，“還是活在我的記憶裏比較好。”雙手做出結印的動作。
    鳳舞六幻。
    少羽在模糊的意識裏，碰觸到熟悉的溫暖。極速飛翔帶來的風的氣息，幹燥的要撕裂一整個季候。
    “可惜，太晚了……”
    “少羽，少羽……”
    一直有一個聲音這樣喚著他，有些哀戚。無窮無盡的，像黑夜裏繁星布滿的天幕，又像是遊魚依戀的海洋。
    像是被整個世界擁抱，又像是被所有背棄。
    找不到屬於自己的曾經。
    陌生的記憶，在吞噬身體。
    “少羽？”
    白鳳看著眼前少年的醒來，微微勾起一抹笑容，但是，卻又很快僵在嘴角。
    “我不是少羽，”他淡漠冰冷，一字一句道，“你說的那個人，已經死了，現在，這個身體是我的。”
    而後他感覺到脖頸間一陣刺痛，白鳳的羽刃割破血肉，清晰的疼痛：“我會殺了你。”
    “很好，你可以試試。”他眯起眼睛，手指附上柔軟卻銳利的羽毛。
    白鳳收緊手指，卻感應到一種如同汪洋般深不可測的內力。他忽然退後一步，吐出一口血。
    “你到底是誰？”近乎和衛莊一樣的實力，深不可測。
    “你知道了會後悔。”
    “我的字典裏沒有後悔這兩個字。”
    “年輕真是狂妄。”他冷冷微笑，在他的身上，找不到一絲少羽的影子。心忽然有點疼。
    他想起墨鴉，為他折斷飛翔的翅膀，將自己困在牢籠裏，放他自由。
    同樣的疼痛。這次卻又多了幾分無措。
    “雖然可能會很難，但是我也會試著盡力殺了你。”
    他微笑，轉身扣住白鳳的脖頸，手指微微用力便讓白鳳臉色瞬間蒼白。熟悉的。。。。。。壓迫感。白鳳忽然睜大眼睛。
    “你是。。。。。。”
    找不到方向。
    世界仿若走到終極，喧囂與寂靜糾纏不休，找不到來時途經的道路。
    光明與黑暗混淆，浮生錯踏，不朽的神跡。
    “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熟悉的聲音。
    “不願醒來麼？少主？”
    這個聲音是……他是……
    無法醒來。
    頭好疼。
    空白，隻剩空白。
    身體像是融化在海洋裏，找不到未知的形態，看不清的樣子。
    我是……誰？
    蒙恬身著堅固的戰甲，微微勾起嘴角，轉頭望向身邊的人：“你會喜歡這裏的，因為，你也曾在這無盡的殺戮裏麵埋葬過自己。”
    身側的人沒有說話，黑色的風衣遮住了全部的身形與麵容。他冷冷的望著麵前混亂的廝殺，不帶一絲感情。
    “我還是更喜歡你原來的樣子。”蒙恬這樣說著，微微勾起嘴角。
    “是嗎？”風衣裏傳出來的聲音虛幻而縹緲，一如他露在風衣外的手指，水晶般透明，“原來的我，已經死了。”話音未落，便已騎著馬闖入那片混亂中，刀尖所過，血雨腥風。
    一如曾經的風姿。不顧一切，刀光劍影中成全自己。
    “帝國之刃，我的，傑作。”

    “這次的事情我們小聖賢莊會負全責。”
    “．．．．．．”
    一向多話的盜蹠反常的沉默，雙手撐住下巴望著窗外發呆。那天白鳳在懸崖邊攔住他，白色飛羽淡漠風華。
    “盜王之王？有趣的角色。沒想到他竟然喜歡這樣的。”白鳳語氣雖是隨意散漫的，幽藍的雙眸中卻已緩慢聚集起了殺氣，“你明明沒有任何資格跟我比。”
    白色鳳凰乘風飛翔，速度與速度的較量，死亡與生存的角逐。與毫無道理的追殺相比，那句莫名其妙的話更讓盜蹠費神。
    少羽已經失蹤了好多天，像是人間蒸發一樣，毫無痕跡。
    “嘁，”真是讓人心煩意亂。一如這忽入其來的雨，一如這不速之客。
    “扶蘇公子。”
    冠玉束發，絕世風華。三兩隨從，低調而又不失尊貴風範。
    “小聖賢莊愈來愈與世無爭了，真是清雅聖地。”扶蘇長袍飛舞，在身後自成風景。
    伏念作揖：“公子過獎。”
    “皇弟近來可有叨擾？”
    “公子是指？”
    “皇弟名胡亥。”
    這是來尋人還是來興師問罪？
    蹠搖搖頭，轉身消失在樹影搖曳中。
    少羽，你一定會沒事的，對吧？因為，你還欠我，一個吻的解釋。
    少年微涼的唇，帶著有些炙熱的呼吸，讓人近乎喘不過氣來。美好年輕的生命總是惹人眷戀。
    盜蹠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趕回墨家。卻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狂喜的心情卻在看清那人的時候瞬間冷下來。不。。。。。。不可能，這樣深厚的內力，少羽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駕馭。他沒有這樣刀鋒嗜血的淩厲氣質，他不是。。。。。。他到底是誰？
    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相似的人嗎？
    盜蹠隱去自己的氣息，看那人光明正大的進入墨家機關城。他究竟有什麼目的？
    所有的一切像一團迷霧，遮人雙眼看不清前路。
    盜蹠終於還是沒有衝動的追進去，而是轉身去了鏡湖醫莊。他忽然覺得，有什麼秘密要破土而出重見天日。巨子，墨家機關城，亦或是，黑龍卷軸。
    帝國的爪牙已經探入諸子百家，危險如影隨形。所有人都在等待，火山爆發的那一刹那，毀滅或是重生。或許這張牌，就是墨家最後的攻防。
    端木蓉在那場爭鬥裏沉睡過去，至今未醒過來。盜蹠還記得當初的心動，清冷風華的女子，為自己細心處理傷口。輕易觸動內心，卻也因漫長而得不到回應的時間慢慢消耗。喜歡是忽然的流星，美好而短暫。在痛與快樂之間，學會成長。
    有誰還記得當初一見驚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