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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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微醺,薄涼的晚風吹散方才的曖昧。白鳳鬆開扣著少羽的手,幽蘭的目光凝望著窗外的夜色。
“跟我去一個地方如何?”
“嗯?”
“你要是敢拒絕的話,我就再吻你。”
這樣的威脅還真是……不可理喻。不過閑來無事,去也無妨。少羽在心裏給自己找好了理由,便不著痕跡的默認了。
入夜的鹹陽城靜寂的怖人,偶爾有人影經過,也是守夜巡邏的衛兵。隱隱有孤寂的樂蕭聲從深巷裏傳來,幽幽纏綿。
“這麼晚出來,是準備就這樣看星星看月亮嗎?”由於內力被禁錮,被白鳳抱在懷裏穿風掠影的少羽同學自然不會有什麼好心情。
“放心,我可沒有那麼大的雅興。”白鳳眯起眼睛微笑。
“你………”話未出口就斷在喉嚨裏,不為人知的廢棄暗巷與荒野盡頭,水色漣灩,月色溫潤鋪瀉,溫涼潤冷。淡淡的螢火浮動,水麵漾起的光影,層層渲染,光怪陸離。河畔綿密的蘆葦叢,緩緩搖曳。花香草香,以及周身淡淡的體香,融合得如此精巧。
“很美吧。”白鳳落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驚擾一眾流螢,紛亂而繁華。
少羽沒有回答,細微輕盈的熒火閃閃爍爍,迷亂了眼睛。他從白鳳懷裏跳下來,緩緩靠近水麵,手指漾起淡淡的漣漪。月白與墨色交融,在手心蔓延出模糊的紋路。目光不由得失神,幽遠而空茫,莫名的讓人心疼。白鳳小心翼翼的扣住他的手指:“在想什麼?”
“這裏,和楚國好像。”少羽側過頭認真的看著白鳳,“你想聽一個故事嗎?”
白鳳傾身擁住他:“很榮幸。”
月影,流螢,繁花,蘆葦叢,淺淺蔓延的水麵。少羽像是陷入回憶的溫景裏,唇角微勾,淡然美好。帶有少年獨特磁性的聲線,黯淡了所有的背景,惑人的清泠。白鳳的雙眸暗了暗,終究隻是捋起少羽柔軟的頭發,糾纏在指間,像看不清的命運脈絡。
少羽慢慢停了下來,側頭看向身側的白鳳,柔灰藍的長袍鋪瀉了一地,像月光的碎片。他就這樣靠在少羽肩膀上睡著了,向來桀驁的眼睛微閉,褪去所有的防備、倨傲與張揚,像一個小孩子,柔軟的而又棱角分明的輪廓。
這家夥……
少羽剛想起身,白鳳就睜開了眼睛,幽藍的眸子帶著淺淺的迷茫,摻雜著月華,還帶著一些別的情緒,他看不懂。
“別走……”白鳳囈語般呢喃道。
少羽怔了一下,然後淺淺勾起嘴角:“好。”不自覺的溫情。
話音未落,嘴唇便被柔軟的觸碰,纏綿而溫柔,淡淡的香,微微的涼,小心翼翼的認真。少羽攥緊了手指,卻沒有避開,任由這個吻緩緩加深。
夜色寂寥,暖風處處如影隨行。熒火浮塵,像一場虛幻的夢境。
“阿羽……”白鳳在他耳邊輕喃,笑意冷澀。
“蒙將軍。”扶蘇點頭示意後,繼續觀賞一池開得正好的芙蕖。一襲白衣,似為天地所動容。
“公子可想好了?”蒙恬嘴角勾起一抹薄笑,三分嚴謹七分不屑。池畔有美人撫琴,清雅綿淺,白衣公子盯著水麵微微出神,靈姿盡現,亦可入畫。蒙恬也不著急,捧著侍從奉上的香茗,安靜的陪在一旁。
“我要加一個條件。”良久,扶蘇忽然開口,清冷的語調帶著不容抗拒的氣勢。再儒雅,畢竟是王室之人,血脈裏天生流淌的高貴。蒙恬有刹那間的遲疑。
“公子盡管吩咐。”
“如此甚好。”扶蘇淺淺勾起一抹微笑,回過頭來直視蒙恬,“把我的人,找回來。”
“小公子又淘氣了?”蒙恬有些了然,“這種遊戲你們玩了這麼久,還沒有玩膩啊,真是難得。”扶蘇也不計較他語氣中的嘲諷,白皙的手指抽出腰間的玉笛,湊到唇邊。笛聲與琴聲相和,更為纏綿。
“那末將就告辭了。”蒙恬笑意更深,暗色調的軟甲襯著眉間的囂張,足以傲視天下。
“你逃不開的。”誰的輕喃,融化在樂聲與池水的波漾裏,溫柔而決絕。
“他來了。”
像是歎息般的語氣。
“曆史的車輪將從這個時代開始變軌。”
“這是開始,亦是一場終結。”
夢魘般的迷霧蔓延,遮掩掉所有的輪廓與影跡。
…
蓋聶深色莫名的看了一眼重重迷霧,眉頭輕輕皺起。
“師哥,不用擔心。”衛莊伸出手想撫平他眉間的褶皺,卻被蓋聶不動聲色的避開。
空氣裏不知何時顯現出一個鬼魅的身影,然後逐漸變得清晰起來。荊軻……蓋聶垂在身側的手一緊,衛莊有些心疼的握住:“師哥,是幻象。”
蓋聶看到往事如潮水般傾瀉而過,最後定格在自己刺向荊軻的那一劍。那個人嘴角蜂擁的留著血,怎樣都止不住,卻還是笑得燦爛,一如往日。
“小聶,你這副表情會讓我覺得你快要哭了哦。”
“真……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了。”
“小聶,我想喝酒。就喝……我們,我們最常喝的那種。”
他輕輕喘息著,伸出手遮住蓋聶的眼睛。
“小聶……我不怪你……真的。”
熟悉的畫麵在眼前演繹,蓋聶忍不住踉蹌一下,適時被衛莊扶住。
而現在,荊軻在迷霧裏一步步向他走來,嘴角笑意輕薄:“小聶,大哥好想你。”
“來陪大哥我喝酒可好?”
蓋聶有些怔忡的看著那人伸過來的手,修長有力,指尖因為長年帶劍染上一層薄繭。
在荊軻觸碰到他的那一刹那,一把劍從他身側橫空出鞘,淩厲的紅光閃過,荊軻的身影頃刻間煙消雲散。“師哥。”衛莊的聲音有些陰沉,“你明知道是幻境,為何不躲?”
蓋聶側過頭去,沒有回應他的問題。眉目間顯然的疲倦之色。
“師哥,看著我。”衛莊扣緊他的手指,像個害怕失去的小孩子。
“不要再做無意義的事。”蓋聶掙開他的手,徑直向前走,沒有看到衛莊眼中一閃而過的殺伐之氣。
……
“你真的甘心嗎?”虛無縹緲的聲線。
“就這樣,他心裏裝著另一個人,連看都不願意看你一眼。”
“你的溫柔與寬容隻會讓他更加忽然你的存在。”
“衛莊,拿起你的劍。成為他的主宰吧,讓他徹底臣服於你。”
…
…
蓋聶走了一會,回頭看時,身後空蕩蕩的,那個素來守在他身後的桀驁不馴的人仿若蒸發了一樣,心裏麵有隱隱的悵然若失的感覺。
明明是自己親手把他從身邊推開的。
空氣波動了一下,蓋聶下意識的扶住淵虹的劍柄。
“好久不見,蓋聶。”星魂鬼魅的聲音忽然在耳側響起。
蓋聶將淵虹拔出劍鞘,立在身前。
“雖然和你戰鬥是很有趣的事,但我今天心情不太好。”他的手指輕輕曲起,空氣還們浮現出一個波光流轉的水晶棺。徹骨的寒冷,少年安靜的沉睡的上麵,後頸的咒印妖冶濃豔。蓋聶忍不住皺了皺眉,就看到星魂嘴角勾起一抹輕薄的冷笑,空氣裏又呈現出另一個人的模樣,囂張的白發,鯊齒在空氣中劃過無數道劍影,像是被無形的枷鎖束縛住般,無法移動半步。
“什麼意思?”蓋聶壓下心中強烈的不安,淡漠平靜的問道。
“你說呢?”星魂側了側臉,眼睫周圍蔓延的紋跡仿若活物一般,詭異的流動著。
蓋聶怔了一下,手指握緊淵虹,抬頭緩緩道:“我不喜歡做選擇題。”
星魂唇畔的笑意加深:“如此,我替你選可好?”他扣了個響指,衛莊周身忽然燃起紫色的焰火,灼灼的熱流翻覆,看不清被困之人的表情。
蓋聶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下來,連呼吸都覺得吃力。他想起少年時的那場試煉,黯淡的昏暮,失去理智的猛虎與兩個人絕望的表情,鬼穀子冷峻而凝重的眉眼以及看著他輕笑的衛莊……鮮血,生命,死亡,無法超越的速度。像一場噩夢,纏繞多年,無法擺脫的冰冷的夢魘。
猶豫和仁慈是你最大的死敵,他記得鬼穀子這樣對他說。
蓋聶重重的閉了一下眼睛,然後一字一句說到:“我選好了。”
從第一次遇見開始,就注定了我們之間無法割舍的牽絆。即使愛到末路,恨到極致,也無法逃離。而我,甘願沉淪。
少羽有些頭疼的睜開眼睛,清晨微亮的曙光映射進瞳孔,有種灼熱的溫涼。波光流離的水麵,暈染看不清的夢魘。
流螢,柔和的月色,繁密的蘆葦叢,藍衣少年認真的眼睛,以及,那個曖昧的吻。像是一場虛幻般的存在,而現在,身邊空無一人。
一個人的感覺。
風聲忽然撕裂開來,灰藍色的光影在湛藍的天空下一閃而過,輕盈的飄帶揚舞。隨即安靜的停留在蘆葦叢上方,麵無表情,周身散發出一種長年染指血腥的氣勢,冷漠而又陌生。
這才是他真正的樣子吧。無關溫柔,無關認真,無關那些若即若離的曖昧。
少羽輕輕勾起嘴角,然後起身準備離開。
剛走幾步,就被白鳳攔住了去路。
“打算不告而別嗎?”白鳳抱胸站在他麵前,嘴角上揚。
“我以為你知道。”少羽側過臉,盡量忽視那種熾熱的視線。
白鳳不再說話,隻是伸出手繞到少羽的腦後,捋起他微微散亂的長發。少羽沒有躲開,隻是安靜的抬頭去看白鳳低垂的睫毛,似乎想要看出些什麼。
白鳳用一根雪白的羽毛充當發簪將他的頭發固定在腦後,沉默了一會,而後緩緩開口道:“不要這樣看我,我會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