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周六，大霧。宜出行，忌合賬。
    他連打了兩個雞蛋，加入少許的牛奶，嫻熟地用筷子把雞蛋打勻。
    鮮黃的蛋液倒進了熱好的鍋子裏。搖晃著鍋子，噼裏啪啦的鋪滿鍋底。很快雞蛋的香味就滲了出來。用筷子挑起蛋皮翻卷至一邊，又鋪了一層，反複做，最後卷成了長條方形。
    關火。用方布擦拭剛剛被放置一旁的手表，重新戴好。抬手看表。
    “叮——”的一聲，微波爐裏的牛奶熱透的時間剛剛好。雞蛋卷出鍋，切塊，裝盤，撒了一小把肉鬆，端到青銘麵前。
    而他則倒了一杯濃到膩的熱巧克力，果醬配麵包。那是超市特供的羊角麵包，即使塗抹果醬的方式有些完美主義、神經質。但並不妨礙他優雅的舉止。
    青銘嚐了一口雞蛋卷，輕柔的酥皮，入口即化。
    “怎麼咱倆吃的不一樣？”
    他淡定放下手裏的馬克杯：“青山說你胃不太好。”
    “謝謝。”
    “請吃吧，不用客氣。”
    “哦謝謝……”不停道謝的青銘片刻間有幾分恍惚，隻覺得對方才是這間屋子的主人？
    這個在青銘家裏反客為主的人，就是青山的哥哥。
    青山說他叫付瀟然。
    雖然之前青山還在便利店打工的時候青銘就聽說了青山有個哥哥，但是一直沒見過。昨天突然到訪，碰巧青山遇到些了問題不能回來，眼看外麵天黑了，附近很難找到酒店。隻好委屈他，讓他昨晚住下睡沙發。至於委屈一詞，是青銘的感想。可能是因為他本人高挑秀雅，五官輪廓又比常人分明深邃。夢幻一點的說法就是有點像博物館的雕塑那樣的比例。加上他話語嫻雅和帶有強迫症的小細節。青銘就覺得他渾身透露出一股說不出的貴族酸腐味兒。
    隻是為人倒不傲慢這點值得青銘欣慰。
    根據青山的說法，昨晚良生出了車禍，剛聽到消息的時候青銘也為他捏了一把冷汗。雖然良生是沒出什麼大事，但也難免是受了些皮肉之苦的。
    青銘知道良生的父母常年不在家，一時間很難趕回來。就準備今天捎點水果去醫院看望他。想著青山在那盯了一夜，自己也可以順便去替換一下。
    隻是要委屈哥哥待在這個家裏。青銘又用到了‘委屈’。
    小區大門前的油柏路是潮濕的。
    厚重的霧像煙。不似朝雲，它潛行肆意在街道，猶如有生命的物體，縹緲的貼著地麵流動著。車子不敢快行，人們在街頭若隱若現。整個城市的氛圍都是在慢動作的進行著。
    青銘坐在床邊。時不時的會用手背放在嘴邊，掩飾著病房獨有的消毒水的味道。
    “感覺怎麼樣？”
    “恩，就是有時還有點刺痛。嘿嘿，這回又麻煩青山哥呢。”
    良生的臉上掛著些擦傷和淤青，右手還打著石膏。卻帶著以往的笑臉，看起來純真極了。青銘來的時候青山就在旁邊的病床上睡的正香，可能也是真的太累了，誰也沒有打擾他。
    “隻是青山？”
    當然，這間屋子裏還有一個想忽視都難的角色。夏江。
    青銘對著夏江笑著點了點頭，兩個人對麵而坐，迷之沉默。
    “對對，還有小夏老師。你們都對我很好。”良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父母呢？說什麼時候來了嗎？”
    青銘關心的詢問，良生聽了隻是搖了搖頭。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如今身邊沒個照應的人，想來一定不方便。
    “其實就一點小傷。”良生敲了敲石膏，發出了帶有空隙的聲音。笑著露出一排白牙：“這次都怪我不小心。明明大家都很忙還要一直照顧我，我真的會怪不好意思的啦，嘿嘿。”
    一隻手拍在良生的頭上：“別這麼說。有事的話隨時叫我。”
    回頭看了剛睡醒的青山，他臉上還掛著些倦態。讓青銘都於心不忍。良生聽了猛點頭。
    “嗯嗯嗯。別看我這樣，完全沒問題的。”
    “千萬不要逞強。”
    青山笑著揉了揉良生頭上的小黃毛。
    雖然後來青銘執意要留下，但是還是拗不過良生的說勸，正好青山的哥哥打電話來問候。於是青銘就和青山回家了。不過兩個人走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夏江在這個時候留下了。
    在醫院沒待多久兩人就摸著大霧回來了。
    剛進屋子就被桌上的飯香吸引了，而哥哥正坐在沙發上享受著飯後茶點。青銘真是無論從哪裏看，哥哥都和自己的這間屋子略違和。
    “我吃過了，你們慢用。”
    還有一點，實在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飯後三個人在狹小的空間，進行會談。壺裏泡著青銘特有的茶。因為曾經在四川一個山區喝過，當時又覺得不錯也不貴，就多買了一些，導致堆積起來，小小的房間就全是茶葉的香味。
    喝著哥哥沏的茶，青山開腔介紹著：“之前都在管良生的事。正式說一下，這是我二哥，付瀟然，是個醫生。心理醫生。”
    哥哥隨時帶著一臉淡然，端起茶杯，再象征性的對青銘點點頭。
    青山再反過來介紹青銘：“這是秦教授。”
    “青銘。”可能是糾正慣了。不自覺的就脫口而出。
    “對，青銘，秦青銘。哲學係的教授。現在我們是……那個……我們……”
    “同居。”瀟然說著這句話，小口抿著茶。青銘就這麼看著他把這廉價的茶喝出了四位數。
    “對，是同居。”青山稍帶羞澀。
    “他是你一直不回家的原因嗎？”
    “不全是。我為什麼不回家，哥哥你最清楚了，對吧？”
    “我看你現在過得如此滋潤，大概已經把哥哥啊，家啊什麼的，都忘了吧。”
    “我沒有，我最信任的人就是哥哥了。”
    “那就回家吧。”
    青銘就這麼端著茶看著兩人對話，就好像在聽別人的故事。在青銘麵前他們說話的速度不快，聲音也不大。兄弟倆倒茶姿勢溫柔，遞茶舉動和諧。但是內容聽起來卻像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青銘這麼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