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燈光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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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牙!”陳超又在進行語言攻擊了。經過幾個星期的時間,高怡苑跟不少男生也熟識了,而陳超口中的‘鋼牙妹’也演變成了‘鋼牙’,越喊越離譜,越叫越難聽。高怡苑可不是逆來順受的蘆柴棒,她一聽就去找陳超清算了。但她哪裏是陳超的對手,陳超人高馬大,一站起來比高怡苑高了足足一個頭加一個脖子,我懷疑他是不是吃激素了。高怡苑還沒動手,陳超就瞪著他那雙“金魚眼”,咧著“血盆大口”,兩隻手捏得“咯吱”作響。一步一步向高怡苑逼近,一看就是一副惡人相。高怡苑看他向自己緊逼過來,直往後退。陳超用恐嚇威脅的口氣說:“哼哼,鋼牙,還不乖乖認打。喊我一聲‘老爸’,趕緊求饒,我還可以考慮放你一馬。”“哼!做夢!我就不幹!”陳超聽了就伸手準備打高怡苑,高怡苑立馬雙手抱頭,縮著脖子小聲喊了聲:“爸。”陳超的手停在半空中,一臉得意地說:“說什麼?我沒聽見,喊大聲點!”高怡苑用哭腔,大聲喊了一句:“爸!”“哎,乖!哈哈哈!”陳超猖狂地大笑。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聞聲而起,拉著高怡苑說:“怡苑,你怎麼能喊他‘爸’呢?你看他那小人得誌的樣兒,真讓人不爽!”“我也不想啊,是他逼我的,我不喊,他就要打我。”“他敢!有我們罩著你呢!他是嚇唬你的,你不要被他唬住了。我可不怕那小人,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我學草莽英雄仗義地說。可隔風有耳,本欲歸位的陳超聽到了,立刻就露出剛才的夜叉相走來,說:“趙逸雲,你剛才說什麼?你以為我是嚇唬你們的嗎?你罩著她?本事不小嘛!”看那架勢,一場大戰在所難免。我一點也沒有退讓的意思,仰著頭,直直地瞪著陳超說:“陳大嘴,你想怎樣?我才不怕你呢!”糟了,我連陳超的“雅號”都喊出來了,這下子更惹火了他,空氣中充斥著越來越濃的火藥味。突然,雲娜拉了拉我的衣袖,附耳說了句:“老班來了。”我拋給陳朝一個白眼,隻好就此作罷,趕緊溜回座位。陳超也覺察出不妙,收起夜叉臉,披上羊皮,挪回狼窩。
奇怪的是,高怡苑經常會自投狼窩,與袁沐霖、陳超一幹人等產生爭端,大部分時候都會發生肢體或言語衝突。他們那一角就像進入了戰國時期,戰火紛飛不斷,而且時常殃及池魚。(池魚當然是指附近的我們啦。)引發戰爭的導火線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高怡苑買了一個新本子,拿到袁、陳的麵前去炫耀一番,就發生了本子爭奪戰。再比如,高怡苑大喊陳超和袁沐霖的外號,就發生了遊擊戰,等等,類似事件已然成為他們的家常便飯。盡管高怡苑常常因為這些事而趴在桌子上大哭,但她好像總是不長記性似的,頻頻涉足危險地帶。她每次哭,我都會安慰她,為她打抱不平。有一天,高怡苑告訴我,她想讓我每天晚上送她回去。她說因為下晚自習回家時,要經過一段沒路燈的路,她有點害怕,而且她大舅也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回家。之前都是他大舅(也就是我們數學老師)來接她,她說不想總是麻煩大舅接她了,想和我結伴回去。雖然我跟她走同一條路回家會稍微遠一些,但我還是很爽快地答應了她。這樣,高怡苑、我、袁沐霖還有陳超,就有比較長的一段同路了。這下可熱鬧了,那幾個男生每天晚上都會跟高怡苑鬧得不可開交,哪怕隻要他們大喊一聲:“蛇!”都會引得高怡苑連連驚叫。他們一路上和我們追逐打鬧,陳超就像個怪物一樣,他一拽我的自行車我就動不了了,隻能任他們宰割,那叫一個慘啊,自行車真是個累贅!但我依舊會每晚風雨無阻地送高怡苑回家,然後獨自一人匆忙趕回家。
生活似乎就這樣一直奏著狂躁的搖滾樂,然而,就在太陽與月亮不斷的追逐中,也發生了一些小插曲。
這一天,又輪到我值日了,此值日非彼值日,不是打掃衛生,而是以班幹的身份代表班主任監管班級。在別的同學眼裏,這是班幹的特權,也是班幹“狐假虎威”的最佳時刻。與之相反,我們班幹並不是這麼認為的。我們非常樂意為大家效勞,但最不願意做的一件事就是值日。因為老班定了一個“臭規矩”,對了,不應該說這是某個人定的。這規矩可以說是約定俗成的,據說各學校各班級普遍實行此值日辦法。即每個班幹都有日誌,每天值日時,要把班級紀律等情況具體寫下後上交給班主任。通俗點說就是把那些不遵守紀律、不認真聽講的同學記上“黑名單”,彙報給班主任。當然,老班他們的出發點是好的,可是不少同學都無法理解老師的用心良苦。很多同學認為這是班幹在向老師打小報告,然後班主任就找自己“麻煩”或向家長告狀。因此,班幹要是記下某某同學的名字,被對方知道了的話,那麼真是惹火上身,沒完沒了了。所以,班幹就認為這是件得罪人的差事,吃力不討好,還可能討打。我很不願因此事而影響到我和其他同學的關係。就在前不久,我們就進行了一場集體“罷工”,都交了空白日誌或寫幾個“正常”“良好”在上麵。而這引起了老班的極度不滿,把我們找出去訓導了一番。唉,沒辦法,我們隻好接受老班的思想工作,乖乖從命了。
班裏怎麼就是靜不下來,又是誰在發表感言啊?我鬱悶地掃視著。又是她!這個胡靜淑!雖然名字叫靜淑,卻是本班女生中的“大姐大”人物,還喜歡破壞紀律。我十分納悶,已經向她使過幾次眼色,也提醒過她好幾回了。可她就是不領情,還旁若無人地在下麵舉行小型會議,發表個人演講。我想總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她吧,這樣對其他同學很不公。於是,我在胡靜淑屢勸不改的情況下,毅然決然地記下了她的名字。這下子我可真是“引火自焚”了,雲娜知道後對我說:“你惹哪個不好?偏偏在老佛爺頭上動土,有你麻煩的了。”連號稱“母老虎”的雲娜也對胡靜淑敬而遠之,退讓三分,足見該女子是個多麼厲害的角色。一下課,胡靜淑便氣焰逼人地來到我麵衝著我吼道:“趙逸雲!你算哪根蔥?!敢管老娘!你不看看你自己!身為班幹還一天到晚打鬧,你有什麼資格管我們?!切!”臨走時還不忘回頭送我一串“白葡萄”。(就是白眼。)我本來想一本正經地學老班的口吻,好好教導一下胡靜淑,結果卻被她訓斥得啞口無言。盡管胡靜淑的話有點難聽,但我心裏難受的根源並非覺得她惡意中傷我。而是她的那句“身為班幹還一天到晚打鬧”就像給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刮子,我的心為之一震。我反思了一下,她說的沒錯,我的確有很多不對的地方。我和袁沐霖都是老班所信任的左右手,不但沒有為全班同學作出表率,卻給大家做了不好的榜樣。我的心裏滿是慚愧,直到晚上睡覺時,我的腦海裏還不斷地回響著這句話。閉上眼睛不停讓自己不要想了,可心就是靜不下來。於是,我從床上爬起來足足寫了兩張紙的長信,準備給袁沐霖。信中,我把自己想和他成為朋友而不是敵人,想一起為全班同學做好榜樣等想法都表露了出來。此外,還特意澄清了一下我和他之間的謠言,希望他不要介懷,更不要誤會。當我寫到“我隻是把你當作好朋友”時猶豫了一下,心裏有一點說不出來的奇怪的感覺。我想把這句話劃掉,又想著把“好”劃掉,糾結了半天也沒下筆去劃。因為不知道劃掉後換什麼話去表達,就沒有去動了,接著往下寫。寫完一看時間竟然已經淩晨一點多了,趕緊倒頭就睡。
第二天,我將信紙小心地折成小方塊塞進口袋裏,揣著那封信就像藏著那顆小鹿亂撞的心一樣。一整天,我都在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想要親手將信交給袁沐霖,又怕別人看見會誤解。可是,袁沐霖的身邊總是有幾個家夥圍著,而我自己也抽不開身。更重要的是隻要我一想到要親自把信交給袁就有點緊張,看到袁時臉好像也不自覺地陣陣發燙。我十分害怕袁沐霖看到我此時的樣子,我怕我的臉會出賣我。“怎麼辦呢?”我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問著自己,可怎麼也得不到回應。不經意間抬頭看到了外麵陰沉沉的天,我歎息道:“陰天,今天是陰天,唉,我討厭陰天。”
晚自習都結束了,可我還沒將信送出,心裏就像有一萬隻熱鍋上的螞蟻。袁沐霖收拾好東西就出去了,我緊隨其後,心想著或許還有機會,因為我早上來學校的時候故意把自己的車停在他的車旁。一出門才發現天正飄著毛毛雨,空氣很潮濕,水汽彌散在燈光下,製造出了霧的幻象。我一邊開自行車鎖,一邊想著怎麼開口。緊張了半天,話終於到嘴邊時,袁沐霖卻推著車走了。我就把話又吞回去了,在心裏罵自己真沒用,然後繼續跟在他後麵。我想著一會兒走到大門口就更沒機會了,因為高怡苑在那裏等著我一起回去。可是我就是沒辦法開口喊袁沐霖,我隻知道我的心跳得非常非常快,就差跳出來了。正想著就已經到門口了,高怡苑已經在鐵門外等候多時了。就在我即將接近高怡苑時,駱冰、陳超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在高怡苑背後拍了一下,怪叫幾聲:“呼嗚嗚哦嗚……”高怡苑雙手捂著耳朵,抱頭大叫一聲:“鬼啊!”就像坐了火箭似的跑了,而那兩個討厭鬼也對她緊追不舍,一眨眼就跑遠了,消失在夜幕中。我見狀,立即鬆了一口氣,這樣我就有機會跟袁沐霖單獨聊一會了。由於這段路很窄,人多擁擠,路燈又少,所以我們隻能推車前進,我悄悄加速跟上袁沐霖的步伐。可當我好不容易和他並排走時,我又開始緊張得說不出話來。周圍有很多不認識的同學聊得很開心,而我的世界卻是死一般的沉寂。如果再這樣一聲不吭地走下去,這段路就要到頭了,那我今天就真的沒有機會把信交給他了。最後,我終於逼著自己開口對袁沐霖說話了,但我總是拐彎抹角地扯著其他話題,就是不進入主題。這個時候的袁沐霖對我也不像平時那樣冷漠,我們居然笑嗬嗬地聊得挺開心的。至少我覺得非常開心,我喜歡這樣和袁沐霖聊天的感覺。我在心裏美滋滋地想著:他們都不在,隻有我和他聊天真好。我也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想,明明就是水火不容的冤家啊,可能是因為冤家宜解不宜結吧。
眼看著就要走到我和他分道揚鑣的那根路燈柱子了,可我還沒行動。我焦急地想著到底該怎樣給他,貿然給他的話,他不一定會收的,說不定還會誤會是情書。想了半天,我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對袁沐霖說:“我有兩篇作文,非常好的作文,給你看,你看了絕對有益。”說這話時,我感到自己的臉像是被火灼了一般,突然很想逃。袁沐霖笑著說:“搞笑,什麼作文?關我什麼事?”我的心一下子懸在嗓門眼,又氣又急,說:“我保證你看了一定有好處的!”我一麵掏出來一麵勸他收下,心想:多麼蹩腳的謊言,多麼白癡的借口,他八成是不會接的。然而,袁沐霖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伸出一隻手接了我的信,說:“嗯,好吧。”見任務完成,我心中的巨石立馬就卸下來了。我微笑著抬頭看了看眼前的路燈,想著:今晚的燈光好朦朧啊。然後輕聲對袁沐霖說了句:“拜拜。”也不知道他聽到了沒有。沒過幾秒,我就騎上“寶馬”火速返航了。我一路哼唱著,從未感到心情如此舒暢,我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臉上堆積著笑容。我的腦海中不斷地浮現出袁沐霖微笑的樣子,那小小的弧度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中。我一刻不停地想著:從明天起,我和袁沐霖的關係一定會破冰的,說不定真會成為很好地朋友呢,我們再也不會吵架打鬧了。真想清晨早點到來,真想快點知道他明天在學校看到我時的樣子,真希望他會笑著跟我打招呼,哪怕不打招呼,隻要一個微笑就足夠了。
那晚,我就這樣在美好的想象中進入夢鄉,夢裏我又看到了那盞朦朧的路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