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隔間小門的狹小縫隙，男孩看到自己的夥伴被捂著嘴，掙紮著，驚恐而無力，眼睛瞪得渾圓往這邊看。如果他能喊，會喊什麼呢？
    我不要死！救救我！你出來！快救我啊！
    別殺我！那裏麵還有一個！
    一定是喊這些話吧。
    挾裹著他的大手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借著夕陽漏進來的殘光，男孩看著一把尖利雪亮的刀穿透了朋友的喉嚨，血順著刀刃一滴滴滑落在地。但這一刀顯然沒有穿透大動脈，否則應該是漫天遍地的紅，老師在科學課上有提到過這個。隻是紮穿喉管，人是不會立刻死絕的。
    一刀下去，他全身痙攣，眼球幾乎迸出眼眶。
    第二刀巧妙地劃過胳膊上的肌腱，利刃刺骨，手起刀落，一條尚未發育成熟的細瘦胳膊墜地，發出細不可聞的悶響。
    第三刀插入胸口正中間，刀口一路往下，心肝脾肺腸腸肚肚一地，濃重的血腥味蔓延開來。
    男孩窩在隔間裏，對著門縫將這場毫無規律和藝術感可言的解剖儀式從頭看到尾，沒有尖叫，也沒有昏倒，隻是近乎入神地凝視著那雙手的一舉一動，也許是完全懵了。
    一顆人頭滴溜溜滾過來，穩穩當當停在隔間門前。
    一隻盈滿極度驚駭和不甘的眼睛透過門縫死死瞪著他，就如同他瞪著它。
    看來門外那人的解剖——也許說是肢解或分屍更加恰當——工作已經完成。下一個是不是就該輪到我了呢？
    他半邊身子抵著單薄的門板，明知是徒勞，隻是實在無法獨自支撐軟弱無力的上半身。他從通風管道累死累活地爬進來就費了大半體力，又繃緊神經目睹一場謀殺和肢解，早已心力交瘁。十歲的男孩這時候還能幹什麼？聽天由命了唄。不驚叫不反抗不歇斯底裏，順從迎接那把刀，也許會死得利索點。但願這次可以一刀刺穿大動脈，就像自己當時弄死那隻貓一樣。
    地麵濕濕的，很粘稠，一聞，還帶著腥味。不用看也知道是什麼。
    男孩閉上眼睛，死死攥著拳頭，心裏讀秒，一，二，三……
    門板卻沒有如他所料被暴力地掀開，也沒有一隻手伸過來抓自己出去。外麵寂靜無聲，執刀者似乎已經離開了。
    假象。一定是假象。他一定沒有走……可是怎麼就這麼肯定他沒走呢？萬一走了呢？
    糾結著糾結著，迷迷糊糊間男孩居然睡了過去。夕陽的餘暉早已散去，暮色降臨，月亮升起，滿天星鬥，今晚的天空格外亮，看來明天一定是晴天……
    半夜，他一個激靈，猛然驚醒。
    周圍一片漆黑，月光再亮在晚上照進來也很微弱，為此他花了將近半分鍾才適應過來，勉強看清邊上雜物的輪廓。門縫底下一灘深黑，血已經凝固多時了，有些還蹭到了褲子上。空氣裏一股子腥味，很不好聞。
    身上有點冷，喉嚨也癢癢的，可能是著涼了。男孩拚命捂著嘴把一串咳嗽憋回去，忍得滿頭冷汗，心裏暗自祈禱：這會兒媽媽肯定已經報警了，說不定正在外麵滿世界找我……而且都這麼久了，我還活著，沒缺胳膊少腿，說不定殺人犯真的沒發現我，已經走了？
    躊躇半晌，他挪動身子，小心翼翼地把臉湊到門縫邊……
    鼻子碰到門上，涼涼的，不禁一個寒戰。男孩眯起眼睛，打量片刻，驟然呆住，緊接著尖叫都叫不出聲，霎時癱軟在地。
    那是半張臉，一隻眼睛，同樣在注視著他，迎上他的目光時，那顆黑得詭異的眼珠轉了一下。
    毫無疑問，這半張臉，這顆眼珠不屬於地麵那顆已經幹冷發硬的孩子的人頭。
    他一直在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