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太陽出來沒多久，坐在車裏睡了一宿的莫桑就醒了。一晚上在這麼逼仄的空間裏睡覺實在不怎麼好受，他一動，手臂都是麻的。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昨晚太黑了看不清，現在才發現這裏環境挺清幽的，不過還是有一些便利店、麵包屋、餐館、商店什麼的，於是莫桑打開車門下了車，買了支水，然後又買了兩塊小麵包和一支熱牛奶來當早餐。
    這麼早，阿吉應該還沒起床。
    莫桑在啃麵包的時候給阿吉打了個電話，結果處於關機狀態，說明他還在裏麵。
    他在心裏麵打定主意，等一下阿吉出來的時候他無論如何都要把阿吉帶回去。但是他不會逼他講那些他不願意說的事，大概。不過他也不知道他情緒上來之後會不會管不住自己的脾氣。
    吃完早餐之後他又回到車上，心裏還是掛念著阿吉的事。
    昨晚他在看到他和姚廣之後光顧著想為什麼他們兩個會在一起了，可是原因他暫時無法得知，也許，先想一想怎麼樣把他從裏麵拉出來會比較好？
    憑他一己之力，要調查清楚一個老總的背景沒那麼容易啊。不過貝彌身上的東西還是值得挖一挖的，也沒什麼難度。要和那小孩子交易，等價即可。因為貝彌和姚廣的關係挺值得玩味的，看起來交情不淺。
    莫桑在車裏一直坐著，等到下午一點了，才等到阿吉出來，隻不過臉色不太好，走路帶飄，和昨晚看到的神采奕奕的他判若兩人。
    莫桑連忙把車打著火，把窗子降下來，衝阿吉喊道：“阿吉！”
    陡然聽到被人喊了，阿吉頓了一會兒，才遲疑地轉過頭看。而當他發現是莫桑在叫他時，頓時全身的血液都冰涼了。
    他發現了……
    他肯定是來追問的……
    他一定會嫌我惡心的吧……
    他特地把我叫住，是要來痛罵我的吧……
    ……
    阿吉在原地定定地站著，沒有朝莫桑靠近一步。反而是，害怕得想要後退。
    莫桑見到他鐵青的臉色，也大概是明白了他在想什麼。他盡量溫柔地對阿吉說：“你上車吧，我帶你回家。”
    阿吉拚命搖頭：“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了。”
    “上來吧，和我那麼客氣幹什麼？”莫桑用鼓勵的眼神看著他，盡量讓自己顯得沒有敵意，也沒有要責怪他的意思。
    可是本身他的出現對阿吉來說，已經是個危險的信號了。“你……知道了什麼？”阿吉的嘴唇因害怕而顫抖，看著特別可憐。
    莫桑搖搖頭，說：“我昨晚聽同事們說見到你和姚總回家了，我就打聽了一下地址，今天早上才過來，想要接你回去。你說的知道了什麼，是指什麼？”
    阿吉僵硬的臉這才柔和下來，走過來拉開車門坐了上來，並說：“沒什麼。”
    莫桑一直看著阿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阿吉的頭。阿吉沒有躲，莫桑又摸多了兩把才開車離開。
    在路上，他們幾乎是一路沉默的。隻有一次，莫桑狀似無意地提起：“你和姚總關係好像挺好的。你們是情侶關係嗎？”
    阿吉的臉瞬間別開了，看著窗外，低聲說：“我和他的關係是挺好的，但我們不是情侶。”
    莫桑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盤，笑道：“看來我和你分開的這五年，發生了挺多我不知道的事嘛。”
    阿吉隻是掩飾地笑了笑，沒再接話。莫桑明白這是底線了，也不主動開口了，於是兩人都沉默了一路，直到把阿吉送回家。
    阿吉下車的時候才終於開口說：“謝謝你送我回家。”
    莫桑笑了笑，說：“沒關係，應該的。”然後揚長而去。
    阿吉在路邊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曬得頭有些疼了他才上樓。
    傻瓜，你還穿著昨晚的西裝啊。明明就候了一宿，偏偏要說今天早上才來的。
    直到這一刻，阿吉才發現莫桑的體貼。也許他已經知道了什麼，也許他很想知道些什麼，可是，他沒有執意要知道答案，他隻是在那裏默默地守著。這個認知讓阿吉的心好疼好疼，他很內疚，對莫桑的體貼，他沒辦法回應。
    阿吉回到家，躺在床上，大腦不由自主地開始回想以前的事。這些都是他最珍惜的東西，特別是和莫桑在一起的時光，是千金不換的寶藏。他一點一滴地回憶，一點一點地咀嚼，一點一點地在心裏回憶那時兩人的音容笑貌，以前的人來了又去，去了又來，而莫桑似乎一直都在那裏，陪伴了他很久很久。傷心時，有他的胸膛依偎；高興時，有他陪自己開心；挨揍時，有他頂著。好像在從前的他看來，莫桑就是自己的保護神，在他的庇佑之下，什麼事都不用煩惱。
    也許就是因為被保護神寵壞了吧，出到來社會就被人牢牢圈住了，直到現在還脫不開身。而保護神也回來了，他還會像以前那樣保護自己、和他分享喜怒哀樂嗎？
    阿吉怔怔地望著天花板。要是能一輩子都被莫桑保護著，那似乎，也挺好的……如果莫桑能夠接受這樣的他的話，他也許，可以把這五年當作不存在，讓它永遠地待在黑暗的角落，被塵封。
    如果要得到莫桑的保護，自己能給他什麼呢？
    莫桑回到家，立即奔進洗手間洗澡。渾身煙酒氣味臭臭的，頭發也粘糊糊的，難受死了。而他，直到脫衣服的時候才想起，他從昨晚到現在都沒有換衣服啊……他還撒謊跟阿吉說他是今天才過去的。不知道阿吉會怎麼想。
    他心裏懊惱不已，還是不習慣撒謊啊，這下子撒個謊還那麼大個漏洞在這。
    洗完澡出來，他還是被屋內的寒氣震得發抖。他哆哆嗦嗦地躲回自己房間，把暖氣開足，然後縮在被窩裏。雖然現在還烈日當空的，可是他一晚都沒睡好，他現在就想睡覺。他把自己往被窩裏拚命卷了卷，這才舒舒服服地閉上眼睛。
    明天要不給阿吉一張明信片吧？好像挺久沒給了。他要在上麵寫什麼呢？不如就寫……送你一個大白，讓你每天都暖暖噠~然後給他畫個大白吧。
    呼嚕呼嚕，他睡過去了。睡醒了之後還會記得他剛剛想的東西嗎？大概吧。
    話說回來秀秀和大頭這一對啊，發展前景還是挺被莫桑看好的。
    那天秀秀主動勾搭大頭，大頭當時真沒緩過來。可是當他認真打量秀秀時，覺得她看著挺順眼的，沒有剛才那個騷氣十足的女人那麼紮眼，屬於氣質型美女。他在此前沒和這類女生交往過，有點新鮮的感覺。
    那晚他們倆就在莫桑身邊聊了很久。大頭也充分展示了他和政府打交道之後的廣闊視野，說的頭頭是道，而且基本什麼東西都能侃，特能說。秀秀覺得他挺有趣的，不知不覺地就和他說了很久的話，也喝一晚的酒。
    大頭當時就覺得不對勁了，你說這種不是清吧的地方，有美女搭訕，往往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些啥啥啥事情發生，或者至少是有暗示的。然而秀秀看起來真的就是來和他聊天喝酒的，沒有別的意思。他當時就頻頻把詢問的眼光投向莫桑，可是莫桑自覺地把空間讓給他們倆，全程玩手機，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頭隻好陪美女一直聊一直聊。
    不過事情總有揭示的那一刻。等他們聊得差不多了，莫桑便收了手機，站起身，搭著秀秀的肩膀，嚴肅地說：“其實這個才是我要介紹給你的女孩子。”
    大頭已經無力作出更多的反應了，所以隻是笑笑：“我就說怎麼會那麼巧，都是畫畫的，而且和你一樣都是做插畫的。”
    莫桑說：“我把剛才那個女的弄過來，其實就是想試試你的反應，如果你執意要抱人家大腿，或者說出類似於跟你交往這種話的話，秀秀就根本不用出場了，讓你被自己折磨死算了，神仙都救不了你。不過幸好，”他唇角挑了挑，“秀秀還是得以出現了。”
    大頭默默地看著秀秀，覺得他們兩人站在一起好像挺配的……難道自己永遠都逃不出莫桑的陰影？
    莫桑繼續抒情：“秀秀剛剛就坐在我旁邊觀察你呢，如果有點喜歡你，她也絕不會在我沒留意的情況下站到你麵前，主動和你搭訕。其實秀秀是個好女孩，除了有點懶沒啥缺點。她就是想找個人安安心心踏踏實實地過日子，不知道你能不能滿足她這個條件呢？”
    大頭心裏忽然就暖了，他也其實很想和某個人踏實過日子，現在遇到有同樣心願的人，不知道能不能真的實現呢。他說：“雖然現在講這個有點早，但是我想說，過日子，是兩個人的事。我也覺得你挺好的其實。既然我們都有同樣的對未來生活的期待，那，也許真的會實現呢？”
    大頭微笑著看著秀秀，後者臉有點紅。她說：“嗯……對啊。”她轉過頭看了一眼莫桑，莫桑挑挑眉，說：“現在開始不關我的事啦，我隻是做一次牽紅線的而已，剩下的你們自己搞定。”
    大頭笑嗬嗬的：“不如我們先交往著試試看？”
    秀秀的臉有些紅，點點頭。
    看著他倆這麼愉快地決定了，莫桑心裏有些惆悵。什麼時候才輪得到他和他家阿吉這麼彼此坦誠心意，然後在一起啊？
    他拍拍兩人的肩，真誠地在心裏祝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