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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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大頭送莫桑去上班。坐在車裏,莫桑想了很久很久。他確實是沒辦法對阿吉放心,可是,這就說明他喜歡阿吉了嗎?這或許是從小時候就開始的慣性了。不過……想起小時候,他的記憶裏最鮮明的畫麵就是阿吉追著他滿村跑了。他就喜歡惹阿吉生氣,惹完之後趕緊跑,反正他追不上自己。不過也不是沒有過讓阿吉追上的時候。那時候啊,追上了莫桑他就嘚瑟得不得了,把莫桑按在牆上,給村裏的小夥伴宣揚:我追上莫桑了,怎麼樣,厲害吧!莫桑隻是任由他嘚瑟,心道:還不是我讓著你的,嘚瑟什麼呀!
反正他打小時候開始就特寵阿吉,比他爹媽還寵他。村裏的孩子也發現了,就會調侃他:“哎,莫桑,怎麼今天不見你陪你媳婦兒玩啊?今天不玩貓捉老鼠了啊?”
其實,他內心裏一直有一道防線,就是阿吉隻有他能寵,阿吉也隻有他能欺負。那個誰誰誰今天送了顆糖給阿吉,阿吉高興地收下了,回到家就被莫桑黑著臉沒收了,回頭告訴那個誰誰誰不準獻殷勤,阿吉隻有我能討好;還有那群看著阿吉好欺負的某某某,給阿吉身上丟了多少顆小石子,莫桑就給他們每個人的窗戶賞了多少顆石子,還是趴在樹上用彈弓射的,射完立馬開溜,捉都捉不住。如果再有人繼續欺負,莫桑直接喊他們爸媽來,看看他們養的狗崽子都做了些什麼,然後等到深更半夜,再偷溜去阿吉家,把他帶出去蹲牆角,聽聽他們挨揍的聲音。
骨子裏帶出來的就是疼阿吉吧,想那麼多幹嘛,繼續疼下去就好。
“我決定,我要調查清楚阿吉的事。”莫桑轉頭對大頭說。
大頭拍拍胸脯:“哎喲喂,你開口前能不能提前打個報告啊,突然說話你是要嚇死我還是要嚇死我?”
莫桑懶得理他,繼續說:“所以我想先從他的日常作息上下手。”
大頭眨眨眼,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你這是要做跟蹤狂魔還是偷窺狂魔啊哈哈哈哈哈哈!”
莫桑一本正經地說:“都是。”
“……我隻是開個玩笑,你不是開玩笑吧?”大頭把車在莫桑公司門口停下,無語地問道。
“我沒有開玩笑。”莫桑解開安全帶,俯身拿起他的包包,“我決定在他們小區租一套房子,最好能直接看到阿吉家的。”
其實事到如今,莫桑做什麼大頭都不會覺得奇怪了。畢竟,追這麼個別扭的小受嘛,是要花點功夫的。他理解地點點頭,說:“要不我幫你去中介看看房子吧,今天沒什麼事做。”
“好,謝謝了。”莫桑衝他點點頭,打開車門下了車。
網上接的單有一張是明天就要交稿了,他也無暇分心去想其他事了,把手機調成靜音,專心在自己的板子上畫畫。
中午吃飯時,他才拿出手機看。結果發現大頭給他打過電話,他連忙回撥過去。
“你找到房子了嗎?”電話一接通莫桑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你運氣好,昨天剛好有人放了一套房出來。我今天去看了一下,它就在你發小這棟樓的前麵——他家在幾樓?”
“10樓。”
“哦,這屋子在12樓,不過從這裏的陽台可以看過去他家陽台,還有隔壁的房間也是可以看到的。你覺得這滿足你的要求不?”
“有多少間房?”
“兩房一廳一衛。五十多平米。”
莫桑想想,覺得起碼晚上的時候能夠看到他在不在,便說:“那行吧,多少錢一個月?”
“三千。”
“行,就這裏了。看看什麼時候我和你一起去交房租拿鑰匙吧。”
“好,到時候我再通知你。”
莫桑剛放下手機,秀秀就伸了個腦袋過來,八卦的神色一覽無遺:“莫桑,你不是已經有了一套房子了嗎,幹嘛還要租啊?”
“小孩子別問那麼多。”莫桑舉起筷子嫌棄地朝她揮了揮。
“莫非,是要在外麵做一些羞羞的事?因為不喜歡把別人帶回家裏,所以特地在外麵租了一套房……桑哥您別生氣我就是說著玩兒的!!!”秀秀一見莫桑的臉黑了下來,立馬改口道歉。
莫桑痛心疾首,現在的小孩子腦子裏都是些什麼玩意兒啊!雖然他租房子的目的也挺見不得人的,但是也沒有秀秀說的那麼誇張!
他把吃完的盒飯拎出去丟掉時,前台的小妹妹衝他揚了揚手:“莫桑,有你的信。”
莫桑走過去接了過來,道了聲謝,低頭一看,信上寫的卻是:小土豆(收)。
小土豆是他畫漫畫的身份,通常有什麼讀者來信都是直接送到那個雜誌社那裏的,今天怎麼會有人寄過來這裏……
他回到桌前,拆開信,抽出信紙,他能聞到信紙上飄著淡淡的香味。一看就是小女生寄過來的。
信上寫著:小土豆:大大你好!我是您的死忠粉!我打聽了好久才知道您在這裏工作,希望沒有打擾到您~您的漫畫畫得很棒呢,期待大大未來能夠創造出更多更棒的作品!!
莫桑心裏一暖,嗯,讀者開心就好。不過有一個人知道他的身份就會有第二個人知道,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他可不想惹這麼多麻煩,於是他隨便抽了張白紙,龍飛鳳舞地寫道:“信已收到,很高興你能喜歡我的作品。不過我暫時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我的身份哦,能請你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嗎?感激不盡。”然後附上小土豆的簽名,末了,還畫了個圓溜溜的小土豆在旁邊。
幸好那妹子有留下地址,於是莫桑填好地址和郵編,放在一旁,等待下班之後拿去郵筒投遞。
天氣開始轉涼了,阿吉在下樓時被一股北風吹得直打冷顫,於是立馬返身回家拿了件長袖才再次出門。
下到樓下時,剛好碰到郵遞員打開了信箱塞報紙啊、明信片什麼的進去。郵遞員聽見動靜,轉過頭看到阿吉,友好地朝他一笑。阿吉也報以一笑。餘光無意間瞟到了自己的信箱,發現它竟然不是空的。
阿吉連忙刹住車,往信箱那兒走去,伸手取下信箱裏的東西。
是一張不知是不是明信片的東西,然而背麵是空白的,也沒有郵戳,隻有簡單的一句話:天氣轉涼了,要注意身體,多穿件衣服(づ ̄3 ̄)づ
這誰寫的啊……阿吉無語,卻是轉手把它放進了背包裏。
也許是有人放錯了地方,但是已經缺乏關愛到一定境界的阿吉偷偷把它當成是給自己的了。反正沒有人來關心他,就假裝這個不認識的人是在關心自己,提醒他添衣就好了。
他邁向門口的腳步,也不自覺地變得輕快起來了。
而從頭到尾都站在陽台上的莫桑自然是把這一切都盡收眼裏了,看到阿吉把明信片放進書包裏的時候,他甚至有些嘚瑟。
他果然還是了解阿吉的,對於別人的好意,他其實都會特別珍惜。
莫桑是一個星期前入住的。房東的東西都很齊全,他隻需要把被褥和畫畫需要的東西搬過來就可以了。而在住進來之後,他就開始了每一天的“監視”。晚上看到阿吉家客廳的燈亮了,他就放心下來,乖乖畫畫;若是徹夜未歸,他就默默地在本子上記下一筆,看看能不能摸索出什麼規律。
而且莫桑也發現,阿吉回到家之後就不會再在晚上出門了,至於他早上幾點出門,他也沒辦法知道,因為他得上班。不過從上周末的觀察來看,他周六晚上是會回家的,周日臨近中午時才出門,然後晚上沒有回來。
想想他們第一次見麵就是在星期六,後麵幾次在酒吧見麵的時間他給忘了,不過基本上可以推斷,如果那一晚他是去酒吧唱歌的話,他就會回家;如果不是,他就不會回。
能夠得到這個信息已經是一個很大的突破了,不過橫在他麵前的也是一個難題:他沒有去酒吧就不回來,是因為他在外麵還有房子呢,還是因為要打另外一份工,而且是通宵的那種工作?
莫桑手頭的信息還太少,暫時沒辦法知道,不過他也不急,有機會時他一定會搞清楚。所以他現在采用另外一種辦法接近阿吉的心靈,也就是今天早上阿吉收到的那封明信片。他是在昨天晚上看到阿吉回家之後才把明信片投進去的,那時他的手機上剛收到天氣預報,說是冷空氣南下,氣溫會驟降5~10℃,所以莫桑才萌生了這麼一個主意。
同樣是漂泊在外,都明白凡事都要靠自己,沒有人會噓寒問暖,其中的酸澀是自己才知道的。所以莫桑很清楚,一句問候,一個提醒,都是直擊心靈的,不帶任何拖遝地溫暖著別人。
他轉身回到房間,揉揉眼睛,伸直手臂直挺挺地趴在床上。嗯……好困……盯人真是一件費神的事。幸好阿吉看到了那張東西,不然……
他還沒想完不然會怎樣,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莫桑所在的公司裏還有另外一位向同事們出過櫃的男孩子,名字叫做貝彌。
貝彌今年24歲,身高一米七,擁有一頭天然卷曲的短發,皮膚白白嫩嫩的,手感極佳,看著沒什麼肉,可是摸上去就令人舍不得撒手了。
不過他也隻是看起來純真而已。據他所述,他從成年的時候就開始流連夜店接客,專門做0,不爽不收錢。現在六年過去,他的身價已經漲了不知道多少倍。每當他說起這個的時候,他的表情總是豐富多彩的,小尾巴都得以得翹到天上去了。
說實話,莫桑不喜歡他這種人。用他的話來說,就是他就是個公共廁所,特賤,誰都可以上。雖然他也和不少人發生過一夜情,但是他都很注意,不親吻隻做,簡單地說,就隻把它當成發泄,而不是賺錢的工具。
貝彌也對莫桑沒興趣,兩個人氣場不和,就算同樣是gay也沒辦法產生一丁點的親近感。
現在天氣不是逐漸冷了麼,貝彌就誇張地穿起了長皮衣,回到公司就向周圍的人抱怨天氣突然就變冷啦,他的秋冬天的衣服還來不及拿去幹洗熨燙呢,隻好隨便撿了件衣服來穿。
莫桑的座位離他的不太遠,平時他說話也幾乎聽不到,但是今天他抱怨得格外大聲,讓莫桑被動地聽到了他說的話。不過聽完之後心情挺好,哼哼,你身價高又怎麼樣,還不是沒有人給你提醒天氣要轉涼了要記得添件衣服!我家阿吉還有我來疼呢,你又有誰來疼?
秀秀縮著脖子跑進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連連喊“冷死我了冷死我了”,她瞄到莫桑一臉淡然地捧著杯溫水等電腦開機,忽然覺得自己好傻帽……明明活了多少年就經曆過多少次秋天和冬天,結果她每一年都像第一次過冬一樣大驚小怪的實在太傻了。於是她選擇果斷閉嘴,也拿起杯子裝了熱水回來泡咖啡。那動作、那反應特淑女,特優雅,把咖啡攪拌均勻之後拿到嘴邊淺淺地抿了一口,很享受似的微微眯了眼。
莫桑:“……”今天這人腦子短路了嗎?還是冷壞了?不至於啊,才多少度啊就冷壞了……
身後的貝彌還在和別人閑扯,秀秀也聽得有點煩了,放下喝了一半的咖啡,賊兮兮地看了一下周圍,確定沒有人偷聽他們講話之後,她湊過去對莫桑說:“噯,你覺不覺得今天貝公子有點不正常?”
在公司裏貝彌外號貝公子,原因就是他老是強調自己身價高,那不如就遂了他的意把他稱為公子了。
莫桑冷笑,懶洋洋地說:“他什麼時候正常過?”
秀秀再一次展現了她身為一個女人的強大的直覺,她說:“我覺得啊,八成是失戀了。”
莫桑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他真的會戀別人麼?大概世界上他最愛的人就是自己了。嗬嗬,失戀?打死我都不信。”
“那是你不知道!”秀秀沒好氣地拍了一下莫桑的腦袋,“他除了做鴨子之外,他還是有傍家的。據說是個大款,但是具體是誰,我就不知道了。你想啊,那些有錢人,要玩什麼沒有?他們也根本不在乎玩的是誰,反正開心了就好。說不定啊,是把貝彌玩厭了,現在不要他了!”
莫桑看著她眉飛色舞的臉,沉默半晌,默默地說:“……你的總裁漫畫看多了吧?”
秀秀白了他一眼,把椅子轉回到自己的桌前:“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覺得很有可能就是這樣。不信你去查查他的老底,看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莫桑嫌棄地揮揮手,誰理他老底是什麼啊,沒那個興趣去調查。
隻不過,他這時還沒有意識到,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