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反對她的說法，愛情和金錢掛鉤，那還叫愛情？應該叫做婚姻，個中不無差別。
    她繼續說，鋒利的藍彩指甲不時在空中揮舞一下，精光閃閃。“我的經驗就是，我們女人，做什麼事都要自我中心，這不是貶義，是自我保護。紅顏稍縱即逝，而男人的風流卻很長久，上天待我們不公，我們要自己討回來，天經地義。”
    我說：“我們在談愛情，不是在打仗。”
    她將頭發往身後一甩，“生活就是一場戰役，你死我活，血肉橫飛，有人在上，就得有人在下。我可不想一輩子困在這個小地方。”
    這是我和她差別，她不安當下，總想遠走高飛。我卻覺得小鎮挺好，若能有安穩的工作，安穩的愛情，朝朝暮暮，便勝卻人間無數。
    我似乎在一天之內老了許多。
    我說：“好好好，等你將來飛遠了，飛累了，我會在小鎮等你。”
    “你是否發現，”她說：“鎮子上隻剩三種人？”
    “哪三種？”
    “老人、婦女、未成年人。”她握住我的肩膀，“別看你現在年輕，日子一天一天過，某天你來不及反應，就變成菜市場討價還價的婦女，悔時晚矣。”
    “隻要家裏有個愛我的男人和可愛的孩子，家庭婦女也很幸福。”
    “確保男人愛你如一可不容易。”
    “姐，”我說：“你才二十一歲，別搞的跟二百一十歲似的。”
    “是，”她說：“二十一歲，離奔三隻差九年。”
    “九年不能說不長。”
    她說：“你要知道，我們已在這世上活了二十年。”
    我拿她沒辦法，擺擺手投降。我說：“今天怎麼有雅興光臨寒舍？”
    “妹妹，妹妹，”她喊了兩聲妹妹，“這個夏天過去，我們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我說：“你癌症晚期？”
    她掐我一把，“你姐姐我深感前途緲緲，蹉跎時光。趁著年輕，我要奮鬥，逢年過節不再回來。”
    她在發瘋。
    我說：“你在開玩笑，不再回來，伯父伯母會在電話裏嘮叨死你。”
    她輕笑，“我爸媽和你一樣，平平靜靜過一生是最大的夢想，有時候我覺得你才是他們的女兒，醫院裏抱錯了娃。”
    我忍不住笑，“你比我早生三年。”隨即又嚴肅，“告訴我你是在開玩笑。”
    “不，”她說得鄭重，“我已經大四，半隻腳邁進社會。”
    我有些悲涼，“別說得生離死別，科技這麼發達，又不用飛鴿傳書。”
    她笑。
    我也笑。
    一日之間，我離開了陳展，堂姐也要離開我。
    夏天是離別的季節，難怪“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我們又喝酒，酒精穿腸，醉鄉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