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索命青衣 三五、風雷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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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五。風波裏。
對風波裏來說,九月十五是個特別的日子,因為這一天是風波裏的集市,也是風波裏一年一次的傳統廟會。
更重要的是,這一天還是鎮上的首富風府大喜的日子。
風府風翠山風老爺子的獨子要在這一天娶媳婦。
風老爺子風翠山在一個月前就公布消息說,在九月十五他兒子成親的這一天,方圓數十裏所有的鄉親——無論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都可以到風府來領取二十個白麵饅頭和一斤燒酒。
這是因為他的兒子今年剛滿二十歲,所以,每個人二十個白麵饅頭,祝賀兒子在這二十歲這一年裏,平平安安,像饅頭一樣白白胖胖。至於說那一斤燒酒的意思嘛,則是說,他的兒子將在接下來的這一年裏,猶如燒酒一般,後勁兒十足,轟轟烈烈,一飛衝天。
他的兒子叫風一飛。
風一飛一表人才,年少多金,練就了一身的好功夫。
今天,新郎倌風一飛很興奮。
他在大廳裏來回穿梭著,殷勤地招呼著熟悉的,或者是陌生的朋友。
在這些所謂的親朋好友當中,雖然不乏一些前來蹭吃蹭喝的幫工閑漢,可他仍然招呼得很周到。
在這些前來向他道喜的人當中,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有少的,什麼樣的人都有,什麼樣的情況都可能發生。
但風一飛卻一點兒也不擔心。
他知道,今天一定不會有意外發生的,因為他對卓不凡有絕對的信心。
卓不凡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風府的總管。
此刻,卓不凡正在風老爺的房子裏,等候風老爺子的指示。
風老爺子半年前大病一場,雖然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但仍然顯得還很虛弱。
旁邊的爐子上的藥罐汩汩地冒著熱氣。
他的臉色雖然還有有點兒憔悴,可仍然很高興。
二十多年來,他是第二次那麼高興。
——第一次是兒子出生的那天。
此刻,他正半躺在一張臥榻上,喝著卓不凡剛剛遞過來的一杯酒。
床是方圓數百裏最舒服的床,酒是方圓數百裏最好的酒,而卓不凡就坐在他的旁邊,尊敬地看著他,就像是看著自己的父親。
他們雖然隻是主仆的關係,可他們之間卻又比簡簡單單的主仆關係又多了一層更加親密的關係。
卓不凡是風一飛平生最好的朋友,所以,在風老爺子的眼裏,卓不凡更像是自己的兒子,而不是簡簡單單的總管。
卓不凡再次斟滿酒杯,笑道:“恭喜老爺。”
風老爺子雖然被半年前的那場病痛折磨得痛苦不堪,整天愁眉苦臉的,可是,今天他卻已經笑得隻見眉毛不見眼睛了。
他接過卓不凡遞過來的那杯酒,舉到嘴邊,用嘴唇微微沾了一下,笑道:“不凡,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你跟飛兒是好朋友,也就相當於我的半個兒子,你知道的,我行四,私底下你就叫我四叔好了。”
卓不凡拱了拱腰,笑道:“是,四叔。”
風老爺子細細地抿了一口,看著同樣滿麵春風的卓不凡,道:“怎麼樣?外邊的一切都準備好了嗎?”
卓不凡點了點頭,道:“是的,四叔,一切都準備好了,絕對不會出錯。”
風老爺子滿意地點了點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沉聲道:“不凡,這些天來,真的有勞你了,這半年來,我抱病在床,家裏的大事小事都是你張羅的,如果不是你的話,我相信風府早就撐不下去了。甚至是今天這種日子,如果不是你的話,我相信我都無法等到這一天了,我在這裏替飛兒謝謝你了。”
說到這裏,他在床上向卓不凡躬了躬身。
卓不凡趕緊將他扶好,微微一笑,道:“四叔,你不是都已經說過了嘛,我就是您的兒子,況且,一飛又是我最好的朋友,為最好的朋友辦事,沒有什麼勞不勞累的,你這麼客氣隻會讓我覺得不安。”
風老爺子的眼睛有點兒濕潤了,道:“不凡,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飛兒能夠交到你這樣的朋友,我真替他高興。”
說到這裏,將酒杯放在旁邊的桌子上,一不小心,將旁邊的那盆花撞翻了,然後,搖晃著身體,將花努力扶好,道:“不凡,這裏也沒什麼事了,你還是到外麵照應一下吧,記住,雷家的人不可不防。”
卓不凡看了看那盆花。
原來,這幾天一直忙著風一飛的婚事,忘記了給花澆水,都已經枯萎了。
他將那盆已經枯萎的花放到桌子底下,然後,將自己剛剛進來的時候帶來的那束從溫房裏采摘的百合插在裏麵。
忙完了,便朝著風老爺子拱了拱手,道:“好,那我就出去看看,如果有什麼事的話,請四叔派人去叫我。”
說完,走出來了風老爺子的房間。
剛一走出了風老爺子的房間,卓不凡就像是突然換了個人似的。
他整個人都開始變得機警而沉穩,就像是一匹在雪地上行走的狼,在尋找食物的同時,也在防止著被人捕作事物。
他臉上的表情更是凝重而謹慎。
此刻,整個風府裏雖然滿是歡喜之色,可是,他的心裏很沉重。
就像是已經挑負起一副最沉重的擔子。
而在這副擔子上,則挑負著的是風家一百八十三條人命。
他知道,今天,已經鬥了很多年的雷家,一定會來挑釁滋事的,說不定今天就是風雷二家相會決一死鬥的日子,所以,他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迎接各種挑戰,絕對不能出什麼亂子。
況且,風一飛是他這一生之中最好的朋友。
他決不能讓風一飛在他大喜的日子裏出了什麼亂子。
對於可能出現的種種不測,卓不凡已經做了周密的部署和安排。
而卓不凡到底是如何部署和安排的,風一飛,風老爺子不知道。
甚至連卓不凡他自己也不知道。
至少,他到目前還不知道。
可是,他卻好像對這個未知的部署和安排很滿意。
他相信,風老爺子也會滿意的。
因為未知,所以,才更安全。
因為未知,所以,雷家才不會對他這個未知的部署和安排有任何有準備的挑釁。
雷家絕對不會做一些沒有把握的事的。
主持大局的卓不凡已經完全沒了當初在風老爺子麵前那種恭敬和和謙的樣子,在他的臉上寫滿了堅毅,儼然一副主人的模樣。
既然現在風老爺子已經將風家的大小事物都讓他主持,那麼,他就應該拿出能夠主持大局的樣子來。
現在,風老爺子既然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兒子,風一飛把他當成了自己最信任的朋友,那他就一定拿出一個好兒子和好朋友的氣魄來。
所以,他一定不能出錯,哪怕一小步,都是不可原諒的。
因為隻要走錯了一步,就要用風家一百八十三條人命來償。
他絕對不能讓風一飛的血來染紅他的洞房。
卓不凡站在大廳的椅子之後,沉著臉,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大約一盞茶的工夫之後,突見一個全身勁裝的人走了進來,貼在他的耳邊,低聲道:“雷家的人來了。”
卓不凡眉毛微微皺了一下,隨即又舒展開來,道:“來了多少人?”
那人道:“隻有四個。不過……”
卓不凡道:“怎麼?”
那人道:“還有一輛馬車,我們無法揣測,馬車上的人是敵是友。”
卓不凡揮了揮手,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那人走後,卓不凡的心情又突然沉重起來。
但那決不是因為恐懼。
他知道,雷家表麵上雖然隻來了四個人,但在那些成千上百的前來向風一飛道喜的人當中,不知又有多少是雷家邀來的高手。
況且,既然這四個人敢在風府裏故意露出自己的身份,那絕對是高手中的高手。
又或者說,這四個人露出自己身份的人隻是雷家的一個幌子而已,是故意用來混淆他們的視聽的。
而那些隱藏在人群中的高手則可以在他們還沒有完全拿定主意的時候,對他們進行致命的一擊。
而這一擊,絕對會讓風家沒有反擊的能力。
至於說那輛馬車……
想到這裏,卓不凡的額頭上微微沁出了一層細汗。
他的手漸漸用力,檀木的椅子立刻被他捏出來五道深深的指痕。
他實在有點兒緊張,可是,這個時候,他又絕對不能緊張。
卓不凡從來就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計劃會失敗,可現在,他卻有點兒緊張了。
他自己已經沒了當初的那種信心。
他實在很後悔當初沒有勸阻風老爺子發布的那則通告。
如果沒有那則通告的話,今天也許就沒有那麼多的麻煩了。
可是,他又無法勸阻風老爺子。
在兒子大喜的這一天讓別人也來熱鬧熱鬧是所有有錢人的脾氣。
時間已經到了中午約定的時候,可是,他所想要的那些消息卻還沒有傳到。
而這個消息關係著他對全局的掌控。
能夠一舉粉碎雷家的突襲與否,也全在一刻了。
可是,全局最關鍵的一刻卻偏偏到這個時候還沒有消息。
他確實有點兒緊張。
這一役,雷家會邀請江湖中的高手前來助陣,卓不凡當然也會。
盡管他所邀請的那個最關鍵的人到現在還沒有任何消息,但是,對於他邀請的那個人,他卻有絕對的把握。
他相信,那個人一定都會來的。
隻要那個人一來,那麼,風家就已經完全掌控了全局。
想到這裏,卓不凡才稍微有些寬心。
他站起來,開始在大廳裏不停地踱著方步,雙手攏在寬大的衣袖裏,一圈又一圈,似乎在想著什麼心事。
其實,這隻是他的習慣而已。
因為隻有這樣踱著方步的時候,卓不凡才會覺得思路會變得更加敏捷和清晰,才會更加開闊和細密。
可是,走著,走著,突然間,他卻又站住了。
他就像是突然僵住了似的,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然後,像是忽然漏掉了什麼最關鍵的地方似的。
他猛然一拍腦袋,驚叫了一聲,道:“哎呀,不好,四叔他……”
想到這裏,卓不凡立刻像隻離弦的箭,急速地朝著風老爺子的房間飛奔去。
眾所周知的是,風老爺子已經在床上躺了很多年了。
這麼半年來的病痛,已經讓他渾身的功力盡失。
如果雷家的人這個時候趁機加害於他的話,那麼,恐怕……
卓不凡已經不敢再想下去。
大廳與風老爺子的房間僅僅隔了一棟小樓。
而之間又有一條秘密通道。
這條秘密通道就是為了能夠在出什麼意外的時候,能夠在最短的時間趕到風老爺子的房間的。
卓不凡閃身進了秘密通道,然後,轉眼間就到了風老爺子的房前。
來到風老爺子房門口的時候,卓不凡屏住呼吸。
他的手心因為太過於緊張已經沁出了滿手的濕汗。
他屏住呼吸,輕輕地敲門,啪!啪!啪!
裏麵聲息全無。死一般的寧靜,仿佛是一個空房間。
這個時候,卓不凡甚至連脊背上也開始在不停地冒汗,冒冷汗。
他稍微一用力,將風老爺子的門推開。
然後,他就長長地籲了口氣,謝天謝地,風老爺子依然好端端地側躺在床上,沒發生什麼意外。
看到卓不凡突然去而複返,風老爺子似乎吃了一驚,還以為外麵發生了什麼意外似的,趕緊道:“不凡,怎麼了?”
卓不凡搖了搖頭,盡量裝出一副很輕鬆的樣子,免得他更擔心,便道:“哦,沒,沒什麼,外麵的一切都很正常,四叔,我過來隻是想跟您說,雷家一共來了四個人,我們都已經查清楚了,就請你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