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蒂斯的內心深處對法恩十分戒備。他在研究人類行為這件事情上很有興趣，比如歐文·李翻譯官。蘭蒂斯一直把他當作有趣的研究對象放在身邊，甚至允許他進入自己的臥室，看到他的私人物品。
在麵對歐文的時候，他擁有絕對的掌控權。而當對象換成法恩的時候，支配和服從的對象掉了個個兒。
他不允許法恩進入自己的私人領地，因此他們隻會在會客廳見麵。
今天他們喝的是從維克多瑞城評價的第一的CLUB  1甜品店裏買來的飲料。法恩並不喜歡這家甜品店的味道，倒是蘭蒂斯似乎顯出了些喜愛之情，一言不發地喝光了。
“來自被放逐的星球的水晶？”法恩之前一直沒有留意蘭蒂斯所佩戴的珠寶，這一次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他左手的食指上那顆鴿子蛋大小的半透明的綠色水晶戒指。“黑市要賣到十五萬塊。”
  
“你怎麼知道？”
  
“我在那裏混過。”法恩自從上次的談話就發現蘭蒂斯似乎對被放逐的星球的事情格外好奇。
  
“哦？”蘭蒂斯顯得有了點興趣，破例說了很長的話：“你曾經在那裏呆過，告訴我，是怎樣的。”
  
“是個好玩的地方。”法恩用兩根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膝蓋，換了個翹腿的姿勢。“你介意我抽煙嗎？”
“可以。”他用戴著人工智能的那隻手朝窗戶一揮，整麵牆收了起來，戰艦外的海風徐徐吹拂，海藻的鹹濕味道嗅起來十分清爽。
“我第一次去那裏的時候在大氣圈層遇到了蟲巢。”法恩從口袋裏掏出香煙，點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十分放鬆的將空著的那條胳膊搭在了沙發的靠背上。“飛船被毀了，我從船上跳了下來。”
“你對蟲巢了解多少？”
“自然循環的一部分罷了。一般來說，蟲族並不會主動攻擊船隻，如果某個倒黴蛋撞進了蟲巢就另當別論了。這些大家夥以太空垃圾喂食，是很重要的夥伴。”
“之後呢？”
“我遇到了地頭蛇羅蘭·金。”法恩深吸了口香煙，把煙蒂探在喝空的杯子裏。“因為長得帥，他救了我一命。他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難以捉摸。”
“這個名字我聽過幾次，你對他抱有著那種情感嗎？”蘭蒂斯說。
“解釋起來很複雜。”法恩揚起頭，瞅著天花板，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那麼，你為什麼要去那裏？”
“夢想罷了。”他說。“為了證明我和德恩上校的不同。”
“你不喜歡他？”
“不，說實話我崇拜他，甚至是畏懼他。”法恩直起腰，將煙頭扔掉又點了一根。“他在服役後不久曾經到被放逐的星球捉拿逃犯，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很多時候，政府機構甚至會雇傭傭兵來做這項工作。你應當注意到了，我們是同胞兄弟，母親也是黑頭發可是他卻是深棕色發色。”
“是啊，是染發嗎？”
“不，那是被侵蝕的結果。”法恩直視著蘭蒂斯的臉回答道。“被放逐的星球在隕石圈和大氣圈之間有一個毒氣層，一般人沒有防護具活不過五分鍾。我們軍方人員經過一些特殊的訓練，生還幾率增加了。隻是沒人能逃得過毒氣侵襲，所以他的頭發就變成那個樣子了，之後經過將近一年的時間才排清毒素，後來他就調入了指揮部門，”
“聽起來你的確很崇拜他。”
“沒錯。”法恩發覺蘭蒂斯聽的津津有味，連自己把那枚戒指從他手指頭上退下來都沒有發覺。他把那枚戒指拿在手裏仔細的端詳著，接著說：“王子殿下的寶貝很厲害，要賣到一個億的金幣。”
  
“一個億？”蘭蒂斯放縱了他的無禮，不得不承認法恩的確是個有趣的人。
  
“因為出產這種礦石的星球已經不複存在了。”
  
“不存在了？”
  
“過度開采，導致星球內殼運動周期失常，然後嘭的一聲——”法恩把戒指拋了起來，又用手穩穩接住然後套回到蘭蒂斯手上。“自我爆炸了。”
  
“真的？”
  
“不過那裏是個極小的星球，除了礦石以外什麼都沒有。”
  
“這樣是不對的。”蘭蒂斯把戒指摘了下來。“應該塵歸塵，土歸土。”
  
“喂，那可是一個億！”法恩看著他把戒指拋出戰艦之外，閃耀的寶石落入了下方的海水中，心痛的喊了出來。“你知道這個現在能賣出多少錢嗎？”
  
“知道，可是它不屬於我。”
  
“……你真是單純的可笑。”法恩笑了一聲。“這一塊石頭上，沾著的人命的價格是無窮的。”
  
“為什麼不救他們？”蘭蒂斯用質問的口吻說。
  
“救誰？”
  
“我見過一個那裏來的幸存者。”對此蘭蒂斯沒有做過多的解釋。
  
“因為我不是救世主，我隻是個過客。”法恩回答。
  
“強大的人就要拯救別人。”
  
“這個世界教給我的第一條就是不要以個人的意誌影響世界的生老病死。”
  
“我是王子，將會是國王。”蘭蒂斯不服輸的看著他，厲聲說道。“我生來的職責就是將我的臣民從墮落的生活中拯救出來。”
  
“你是你的人民的國王，和我沒關係。”
  
“這……也是人類的事情？”
  
“算是吧。”也不全是，法恩想。
  
“是嗎？”
  
法恩忽然覺得，蘭蒂斯大概是理解同情和悲傷的，得知被放逐的星球上的現狀而迫切的想要拯救那些被販賣到那裏的奴隸，被綁架的人質或者無法選擇出身而降生在那裏的孩童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在那個地方，人隻會有兩種情感，利用和仇恨。”法恩接著說。“人與人本來就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礎上的，隻是利益的出發點不同。所以，就連一個人信任另一個人也是有相互製約這個因素做前提的。”
  
“可是李翻譯官不是這樣的。”蘭蒂斯直視他的眼睛，虔誠的讓人無法直視。
  
“你在胡說些什麼？”
  
“每次提到好的東西，他的腦子裏都是那個人還有他的家人朋友。”
  
“人是很複雜的，像他那種人大概是個個例吧。”法恩扭過頭，語氣顯得滿不在乎。“比如說，我觸碰你是因為我需要這麼做，並不是毫無理由的。”
  
他抬起手大膽的摸了摸蘭蒂斯的金發，一麵暗自感歎那是人類的溫度啊，還以為冷漠無情的G星人的體溫會像石頭一樣冰冷。他把手伸到蘭蒂斯的後脖頸，輕輕撫摸著他的發梢。
“要試試看香煙嗎？”
蘭蒂斯直直的望著他，開口道：“可以。”
“給。”飛行員抽出一根香煙，兩根手指捏著塞進對方唇間。“然後是點火。”
他上身向前傾，用自己燃燒的香煙頂住了蘭蒂斯的拿一根。在這樣近的距離裏，他發覺這個外星王子有著柔軟而誘人的嘴唇，而那兩隻綠眼睛是如此晶瑩剔透，在深色睫毛投下的陰影之下閃閃發光。
兩人之間升起了一縷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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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文醬，艾文醬，起床啦，今天要和小草去超市，超市！”
  
真想把你的人工智能給卸載掉！艾文在被窩裏打了個滾，最終在小草殷切的呼喚下戰勝了強大的被窩獸。
艾文很小的時候，人工智能玩偶風靡一時。普通的玩偶很便宜，能幫著做些簡單的事情，比如拿東西和打掃衛生，幾乎人手一個。很快人們就發現這種小玩偶隻能做寵物，實用性很低，而擁有接近於人類情感的高端玩偶又極其昂貴，再加上清潔機器人的普及，這種玩偶就不再流行了。
  
艾文從六歲起就喜歡把那些被丟棄的玩偶收集起來，修好，然後和自己的小草放在一起。不知不覺間，當精密芯片不再昂貴之後，他再不斷的給玩偶升級，小草變得越來越‘聒噪’。
漸漸的，他成為了身邊的同學中唯一還擁有人工智能玩偶的人。偶爾在路上看到小孩子或者老人用這些玩偶導航作伴的時候，還覺得挺懷舊的。
  
在艾文進入聯盟軍工程部門後，小草成為了他的實驗樣本。他在小草身上不斷實驗著自己關於‘生物精神鏈接係統’的構想，在小有成果之後寫出了長達四十頁的學術論文。
隻可以他的方案立刻就被組長駁回了。
  
“艾文醬，啵啵。”每天出門之前，小草都要用圓圓的身子碰一下他的額頭。
  
“嗯，啵啵。”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