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卷  記憶記憶滿地傷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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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謹以此文寫給兒時的那幫熊孩子。
    記憶這種東西一定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淡忘,或許在你看來記憶隻不過是一種占據腦容量又傷神費力的累贅事,你始終順其自然,丟了多少又留下多少總也敵不過為了生活而四處奔波勞碌的重要性。
    有人說學生時代是你玩傷感玩文藝的最好時機,沒有多少累積下來的社會生活經驗卻偏偏喜歡為賦新詞強說愁。在每一個文藝青年看來,記憶都是一件彌足珍貴的古董,小心翼翼地嗬護著,並不時地拿出來放在掌上玩賞一番。
    十年之前的記憶與十年之後的記憶是截然不同的,前者歡樂,後者傷悲;前者無憂,後者焦慮。記憶是一盒無形的磁帶,按一下倒帶鍵便可以重新呈現那些曾時的片段。
    鐵棍敲打三角鐵,作為下課的鈴聲。這是村裏小學最具特色的地方,一群孩子們如釋重負地從教室裏湧出,不過是十分鍾的時間,他們卻玩耍得那麼痛快。高高的水泥月台上,沙包在胯下穿來穿去,你不幸被沙包擊中便被驅趕下台,相反接住一次便擁有了一次擊中後自動複活的可能。每個團隊中大概都有那麼一個能夠屢屢接住沙包的能手,每個團隊中也總有一個猛將三五下就令對手失去所有累計下來可供複活的性命。三角鐵再次敲響,勝負卻沒有分出,暫時得勝的一方笑逐顏開地向苦於難以上場的一方挑釁,他們氣急敗壞,也指著對方的鼻子叫囂,下課後便是一場體力上的角逐,在場上贏不了對方下去之後也是一定要挽回麵子的。
    當太陽的餘暉染了傍晚的天色,我們丟掉書包和課本,嘴裏還嚼著最後一口沒有下咽的飯菜就撒腿跑了出去,胡同裏一群鄉下野孩子嬉笑打鬧的聲音早已把人的魂勾了去,他們在玩什麼?女孩子喜歡玩皮筋,足尖在兩根花花綠綠的皮筋上翻飛起舞,口中有節奏地念著押韻的歌謠,皮筋的高度從腳踝處一直上升到頭頂,難度也隨之加大,一旦踩到皮筋便意味著死亡,除非等隊友再跳一遍補救。而男孩子渾身是土,不定剛剛從哪個柴草垛裏鑽出來,正在房前屋後玩槍戰,用手擺出“八”的pose作為手槍,看到敵人時模擬發出子彈的“啪啪”聲。或者你追我趕,在巷子裏玩抓人遊戲,聲嘶力竭地叫喊,專挑完蛋的家夥先下手,夏天熱得你大汗淋漓,灰塵和汗水混合,凝成一片模樣滑稽的汙漬。你跑丟了鞋子,又因為夥伴的犯規而翻了臉,連打架都是那麼粗野,用沙子迷了他的眼睛,往對方身上吐吐沫。
    四月的杏花開滿了枝丫,粉透了整片天,在後山上,篩細的土做白糖,樹枝截成筷子,采來野果子,還有無數可以用來作為蔬菜的青草,我們樂此不疲地玩著過佳佳,家長裏短作為劇情,動不動就是一夥人坐在地上吃飯,現場指揮對方該說什麼台詞,時而就笑了場,有人趕忙嗬斥住,於是劇情繼續。
    後山的杏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一晃便是十年過去了,杏花還是那片杏花,而杏花陰下卻不見了那群天真的孩子。
    記憶已編成動人的故事,卻在半路筆鋒一轉,青澀的臉孔消失了,如同湖水般清澈的眼睛上落下一層葡萄紫的哀傷。
    二十歲之前,我們坐享生命的繁華,而二十歲之後為了坐享生命的繁華,我們一個個正在路上櫛風沐雨,奮勇爭先。
    有的人局限在校園的一方天地裏,他們信奉書中自有黃金屋的道理,保持學生的清高姿態,不甘平庸,又不願低聲下氣去為了一份工作而四處求人看盡別人的臉色。有人說社會脫離了金錢和人脈難以疏通,但他們覺得,往往你認為道路是什麼樣子的你就去走什麼樣的道路。他不求最好,樂知天命,深信踏踏實實做事收獲的東西往往是你意想不到的;端端正正走路,即便卑微著也是偉岸的,一朝在人前點頭哈腰就永生低人一等。
    有的人早早步入了社會,在這個雜色的染缸裏可勁地染,在紙醉金迷的世界裏過醉生夢死的生活,一捧藍色妖姬是情場中的最好誘餌,一杯褐色的洋酒下肚,你紅了臉頰,又黃了身體,多少黑手在暗中騷動,純白的青春在燈紅酒綠的渲染下已然灰成一片。人人都渴望過窮奢極欲的生活,香車寶馬,高樓大廈,錦衣玉食,好在通往羅馬的道路有許多捷徑可走,社會也自有他不成文的規定,隻要你願意,我願意。
    有的人奔波在社會底層,他們中途輟學,十幾歲的年紀便外出打工,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吃過苦,受過累,上過當,忍住氣,微薄的薪水在外麵的花花世界裏隨便一消遣便囊中羞澀了,他用賣血的錢給她奢侈,但還是暖不透她,蝸居般的生活讓崇尚物質的女朋友覺得生活索然無味,抽身離去。他們被都市社會的冷漠人心傷透了頂,於是不再相信愛情,再打著愛情的旗號用冰冷的心去摧毀另一個人的溫暖軀殼,循環往複。他們的眼裏落滿了灰塵,本該年輕的麵孔卻是對未來飄忽不定的焦慮和滄桑,恐怕從他們選擇奔波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這一生都將像燕子一樣奔波不止。
    其實,每一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道路,但我真心實意地希望我兒時的那些玩伴都能婚姻美滿,事業有成,各得其所,我希望他們能夠在每一天裏開心地笑,而這種笑,誰也不是誰的笑柄。偏偏時光是個喜歡暗渡陳倉的家夥,悄無聲息間將嘴角上揚換成了嘴角下垂。歡笑在曲折的巷子裏銷聲匿跡,舊日躲貓貓的地方也不複存在了,槍戰時用來做掩護的黃土牆已坍圮多年。
    真如人所說,聚是一團火,散是滿天星,我們在動蕩的年華裏走散,被歲月離間了感情,沿著年代的脈絡去追溯,記憶,記憶,滿地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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