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愛到深處忘乎所以】
    六月，重慶燥熱的暑氣經過一場雨之後終於作短暫地偃旗息鼓。
    她已和江錦禾在一起兩個月有餘，生活平淡如水，隻是江錦禾終究無法駐紮在她心底。此時莫姵姵不再想著刺殺曾則，而江錦禾也不再做KMT的特務，兩人堅信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們租住在重慶城最為僻靜的一隅，深居簡出。莫姵姵聽說簫凰和嚴蔻青身份暴露之後一直受到追殺，為嚴守黨密兩人最終慷慨就義。
    1941年6月5日傍晚，防空警報驀然響徹在空中，日軍的24架飛機在夜色的掩護下分三批侵入重慶，對市區和街道進行輪番轟炸，人們瘋狂地往防空洞湧去。
    那場轟炸太過突然，民眾毫無秩序地擠在隧道裏，裏麵躲避的人數幾近飽和。在近六個小時的的高溫和缺氧下，有數以千萬計的人死於窒息，場麵慘不忍睹。
    死者中正有江錦禾。
    被襲擊後的重慶城已是麵目全非，她慶幸自己經過這場劫難還活著。夜涼如水，莫姵姵雙手抱著身體，一個人走在破敗的街道上淚水漣漣。
    莫姵姵走到一棟被炸掉半邊的白色別墅前，心想這些富貴人家大概能夠施舍她一些食物。
    她立在門前叩了好幾下也無人來開，於是就擅自推門進入。裏麵是一片狼藉，巨大的水晶燈被震落在地，碎了一地晶瑩。
    莫姵姵從地上撿到兩盒罐頭，打開就狼吞虎咽下去。就在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時候，忽然覺出異樣，自己的腦側仿佛被抵上了什麼東西。小心翼翼地將目光移動過去，發現那是一把勃朗寧手槍。
    莫姵姵停下嘴裏吃東西的動作，目光順著那把手槍攀到對方的臉上，眼前的人令她大吃一驚，滿嘴的食物殘渣都掉出來。是曾則，這竟是曾則的家。
    “殺了我吧。”莫姵姵咽下食物說道，“我知道你恨我。”
    曾則的眼睛如同虎狼一般凶狠，“我早就懷疑你是地下黨，因為向安徽涇縣的新四軍展開圍剿一事的密報隻有你瞄了一眼，那次撲空後我就知道是你泄的密。但因為我愛你，所以才告訴自己那隻是你的婦人之仁，不曾想你真的就是……我無法一而再地寬恕你。”曾則的手槍用力地抵在莫姵姵太陽穴處，語氣也更凶狠了一分。
    “動手吧。”一瞬間莫姵姵的眼底一陣潮熱，有淚洶湧。
    她見曾則還在遲疑就去搶奪手槍，想要自己了結餘生，又被他狠狠地攥住手。二人爭奪中，莫姵姵扣動扳機，手槍一歪對準天花板打出了一個細長的洞，黑黝黝，像女人的陰道。
    他們都被那一聲槍響所驚呆，愣愣地看著天花板，須臾沉默後曾則又開始發狠似地說話，“我就是恨你，恨死你，可偏偏先愛上了你，愛得深沉，愛得瘋狂，讓我不忍心至你於死地！”真情還是假愛在這一刻就見了分曉。
    他到底是沒有殺她，而是緊緊地將她揉在懷裏。像以往一樣，莫姵姵還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曾則的嘴唇就已壓下來，這個時候接吻就是給女人的最好解釋。
    他逼視著莫姵姵的目光，旋即，撕扯開衣服就開始一場幾近瘋狂的搏愛。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到了床上都會獸性畢露。
    時值黎明破曉，落地窗簾的邊緣開始透進一抹魚肚白。外麵的重慶城深受重創，建築物坍圮了一大片，仿佛經過一場重大地震。較場口的隧道裏已有警察在清理，莫姵姵知道那裏麵有江錦禾，或許也有曾則的妻子。一車車屍體被汽車拉走，轟隆隆的聲音仿佛嗚咽的哭聲，似乎為無數的生靈塗炭而哀悼。唯有這座被熏黑了的白色公館內，一對男女顛龍倒鳳共度春宵後欲仙欲死，相擁而眠，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們愛得自私，也或許是愛到深處忘乎所以，大災大難麵前，人竟然是那樣容易脆弱，竟是那樣渴望得到一份抱團取暖的溫情。因此國仇家恨，憂傷悲痛統統可以棄之於不顧，唯有風花雪月可以慰藉蕭條的心。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