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目5  第二章 傾色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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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陌路男女】
    莫姵姵站在街道的拐角處,一個人愣神。
    此時,雨漸漸大了,如注的雨水砸在她的傘上,上身的碎花衣服迸濺了一片水跡。
    一輛老爺車從街道的拐角處冒出來,輪胎碾壓過地上的水坑,等莫姵姵想要躲閃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車輪壓過後濺起渾濁的水點子,全部落在莫姵姵的身上。她下意識地用手臂去擋,還是沒有擺脫被濺了一臉的狼狽。
    司機倒是個有禮貌的,下車後弓著身子,垂著腦袋,忙不迭地道歉。
    他說雨下得太大,同時為了表示一下車主的歉意之情極力要求莫姵姵坐到車上,送她一程。她猶豫再三,怎奈司機盛情邀請,於是收起水淋淋的雨傘,一邊擦著臉龐的水滴一邊鑽到車裏。本是想坐到後排的,可司機已經為她開了前門,等坐下來的時候莫姵姵心裏一驚,就在後排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
    莫姵姵通過懸掛在前方的後視鏡正好可以看到男子的臉,他梳著三七分的頭型,油光鋥亮的,水靈靈的大眼睛配著雙眼皮實在不應該長在男人的臉上。他有著高高的鼻梁,性感厚實的嘴唇,光潔的沒有絡腮胡子的下巴和兩腮,那容貌仿佛言情小說中男主角的形象。倒是那女子長得並不出眾,與這個男人在一起實在不相配。
    莫姵姵上車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此時車子開動,他們繼續。
    女子道:“不要在外麵吃了吧,回家現做還來得及,重慶的菜實在是辣得很,我吃不慣。”女子看了一眼男人,眼神流露著渴求。莫姵姵從後視鏡裏看她那神情,簡直和路邊乞丐乞求得到一塊嗟來之食是一樣的。
    “不必了,恐怕來不及,我飯後還有個聚會呢。”男子的聲音是冷冷的,眼睛始終避過女人,看向車窗外的街景。
    女子低下頭,有些悻悻的,口型猶豫再三話語還是脫口而出了,“聚會,又是在簫公館嗎?那裏不是什麼好地方,你還是少去吧。”
    聽這話,莫姵姵可以感覺到這一男一女大概是對夫妻,隻是她們的關係並不好,甚至有些生疏。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時而冷場,“交際應酬怎麼能不去,你看哪個有出息的男人會整日裏待在家中?”一句話像膠條一樣封住了女人的嘴,她抱著男子的手臂緩緩地鬆開來,再無他話。
    在重慶人人都知道簫公館,公館的女主人叫簫凰,以前是上海百樂門的紅人,後來嫁給南京富商。再後來南京淪陷,兩人遷徙至重慶,途中丈夫得瘟疫死了,她懷揣萬貫家財卻做起了皮色生意。
    莫姵姵坐在前方,聽著這一雙夫妻間的冷淡話語。她的目光不時看向後視鏡,這一次眼睛恰好和那男人碰撞在一起,她看到他嘴角輕輕地勾了一下,在笑。莫姵姵趕緊避開他含笑的目光。
    “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啊,弄了你一身泥水該怎麼好,等回頭我扣老張的工資懲罰他。”這一刻,他說話的語氣再不是和妻子時那般淡漠。這反而更令身旁的女子內心難受,難道他對自己的結發妻子還不如對一個陌路女子有熱情嗎?
    莫姵姵大抵可以從女子身旁口袋中的藥盒上找到這對夫妻間不睦的根源,看盒子的標簽,莫姵姵知道那裏麵全是治療婦科疾病的藥品。
    3。【簫公館裏紙醉金迷】
    傍晚,華燈初上。
    簫公館的大廳裏如同白晝一般,日光燈懸掛在頭頂,照得一片雪亮。老遠的距離就可以聽到裏麵傳來八音盒的曲調,一群紅男綠女簇擁在舞池中,隨著靡靡之音款擺著身姿,儼然再現了十裏洋場的奢華。
    公館的女主人簫凰坐在化妝鏡前上晚妝,房門開著,她從鏡子裏看到嚴蔻青從門前走過。今天的她穿了一件花綢子旗袍,是新做的,溜光的緞子麵呈粉白色,上麵描繪著絢麗的牡丹花,從胸口處一直開到膝蓋。
    簫凰拿她打趣,“蔻青今日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怕是給曾先生看的吧?”她邊說邊笑,讓嚴蔻青止住了腳步。
    她站在門口,半個身子倚在門框上,優雅地抱起兩隻手臂,水綠色的繡花手絹從蘭花般的玉手裏垂下來。“即便打扮得跟朵花似的,那也得人家願意看呀,若是別人懶得理,那我這番苦心又有什麼用呢。”嚴蔻青說話的音色仿佛一根繡花針在刮玻璃板。
    “得了得了,上次我可看見了,曾先生請你去電影院看新上映的片子《啼笑姻緣》。”簫凰一邊塗抹著口紅一邊說。
    “那哪裏是他請我啊,分明就是我把他硬拖去的。”嚴蔻青無奈地跺了一下腳。
    簫凰對著鏡子裏的她嗤嗤地笑個不停,“一會兒,曾先生還會來呢。蔻青,你可要使出渾身解數,爭取早日讓他上勾哦。”
    嚴蔻青一臉害臊,甩了甩手裏的手絹,拖著長長的尾音叫了一聲“簫姐”,示意她住口。
    她來到走廊裏,抻著脖子往下麵望了望,隻見曾先生剛剛到。
    他和其他的高官富豪不一樣,並不是大腹便便,腦滿腸肥的富態形象。曾則並不是常來簫公館的客人,他隻是偶爾隨朋友過來應酬,但言談舉止絲毫顯不出嫖客的輕浮浪蕩之態,反而透露著文質彬彬的氣質
    他越是這樣,嚴蔻青就越氣惱。
    她看到曾則進來,就踩著高跟鞋噔噔噔地下了樓,在樓梯的轉角處正好看到曾先生進了客廳。
    嚴蔻青扭著楊柳細腰含笑而來,在曾則的身邊站定,張開嘴就是嬉笑怒罵,“曾先生有好幾日沒來了,莫不成也患上了‘妻管嚴’?”她揮動著手絹,落在曾則的胳膊上,不等曾則回話就拉著他往樓上走,“我親自做了幾份小點心,上去嚐嚐吧?”
    “我約了戰幹團的幾位教育長和大隊長,還有事要談。”曾則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說道,一麵把嚴蔻青挽住自己胳膊的手摘除掉。
    她扯了扯嘴角,對著曾則的背影直翻白眼。
    簫凰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手指攀在嚴蔻青肩膀上,安撫她怒氣未消的情緒,“慢慢來嘛,常言道女追男,隔層紗,你要是再放得開一點,不怕他不上鉤。我可聽說了,他夫人患有嚴重的婦科病,不便行房,曾先生恐怕早就饑渴難耐了。”簫凰是個三十幾歲的女人,她似乎對男女風月之事極為精通,用手罩在嚴蔻青的耳畔,說了什麼。
    “這樣可以嗎?”她將信將疑,看簫凰對自己壞壞地笑。
    曾則上了二樓,進到包間,房門緊閉。他們在商談戰幹團的教育工作,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內容,他們是想把這個組織當做fan共的工具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曾則等五人才從樓上的包間出來。此時簫凰正在舞池裏和男人們周旋,她拈著高腳杯的腿,另一隻手扶在胳膊上,笑得嫵媚多姿。
    在簫公館裏每天都有社會各界人士雲集,三教九流的人聚在一起無非是圖個樂子。可是曾則總是與眾不同的,他和同僚們談完事情即走,絲毫不流連簫公館內的鶯鶯燕燕。
    “曾先生……”簫凰放下手中的高腳杯迎風擺柳般走過來,“先生何故忙著走呢,我知道在國民政府做事的人都是日理萬機,您難得來一次,何不趁著今日好好地放鬆一下?”
    曾則不理她的話,插著兜繼續往前走。
    “先生總是這樣目不斜視,是真不屑於看我們姑娘家還是不敢啊?”簫凰看他有所動容,頓時來了興致,“我樓上的房間有個牌局,三缺一,您也去湊一個吧。”她說著就拉曾則往上去。
    麻將桌旁隻有一個胡太太,算上曾則和簫凰也還差一人。簫凰說馬太太現在還未到估計是有事來不了,就讓嚴蔻青過來湊數。曾則似乎看出來這是她的雕蟲小技,無奈地嘬了一下牙齦,卻還是耐下性子來玩牌。
    麻將桌上空吊著強光燈,曾則和嚴蔻青對坐著。光線照下來把四個人的膚色反射得一片慘白,三個女人手上戴著的金銀鐲子以及鑲鑽的戒指在光線作用下直晃得人眼睛疼。
    四個人除了曾則以外都聚精會神地出牌,嚴蔻青捏著下巴,仿佛也在深思熟慮,可暗紅色的大桌布下麵卻已騷動起來。她的腳慢慢地移動到對麵,如同試探熱水一般觸到曾則的皮鞋尖,他沒有動彈,嚴蔻青益發變得大膽了,開始把小腿蹭到曾則的腿肚上。
    這一次,他終於惱了。這不是他第一次受到嚴蔻青調弄,早已厭煩了這個女子,隻見曾則抬起的手拿著麻將塊,在嚴蔻青的小腿攀到他腿上的那一刻狠狠地將麻將擲在桌子上,鏗鏘一聲響。
    曾則沒有言語,抬起屁股就走出門去,背影是一貫的冷峻。
    嚴蔻青看著簫凰,學著外國人聳了聳肩膀,攤開手道:“瞧見了吧,惱了。”
    簫凰的手按在麻將桌上,都把桌布攥出了褶子,“裝什麼正人君子!”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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