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下車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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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李思危把這些反反複複地想了好幾遍。後來,他又開始想今天到了三道江以後,在宣布他任職的見麵會上,自己應當說些什麼才好呢?李思危知道,自己給人家的第一印象很重要。既不能過於嚴肅,又不能過分客氣。太嚴肅了,別人會覺得你架子大,不好接近,就會對你敬而遠之。太客氣了,別人又會覺得你軟弱,不把你當回事兒,可能造成一開局就指揮不靈。講的話不在多,要在於有水平,有質量,而且要柔中有剛,叫他們聽了,感到有底氣!那麼,到底該怎麼講呢?他一句話一句話地想著,推敲著,包括每一句話的語氣聲調應該怎麼樣,他都想到了。李思危覺得自己好像要上戰場了一樣,心裏頭異常地緊張著。
就在昨天晚上,公司裏的同事們在“京華肥牛”為李思危送行。十個人喝下了將近十瓶古城市最好的“三十年府藏”酒,大家才說喝好了。直到這會兒,他的頭還有點兒疼。恰當地說,應該不是有點兒疼,而是相當地疼,好像昨晚喝的酒都喝到了他的腦袋裏去了一樣。
老實說,李思危雖然不經常飲酒,但是他的酒量倒還可以,再加上那種場合是不好推辭的,當然,也是不能夠推辭的。一來這是為官者必要的應酬,二來前天剛接到小道消息,緊接著公司組織處的田處長就召見談話,他的心裏也確實高興。由一個公司的“小秘書”(據說是正科級。但是他心裏明白,公司董事長齊天龍的秘書絕對不是一個“小”秘書),到一個大煤礦的礦長(屬公司副總經理級),這個坎兒,他算是邁過去了!畢竟,三道江的一礦之長,身為集團公司二十幾個下屬企業的龍頭老大、每年為集團公司年繳利潤上百億元的一方諸侯,自然是權傾一方,自己的政務活動、日常生活甚至是言談舉止,那對於一般職工來講,都是極具神秘色彩的!在集團公司裏幹,有好多人混到老也混不到個經理級,有的人好不容易混到了也許就會停滯不前。細細一想,在公司任技術總工的哥哥李居安的幫助下,他這個由正科到副總的過程仿佛來得如此輕鬆,心裏不由地發出諸多的感慨,心情自然也就相當地不錯了。
人一高興了還能不多喝兩杯?否則,那就太沒有道理了!酒逢知己千杯少嘛,人逢喜事也不能不來個一醉方休吧?!中國人可以喝酒並且可以喝醉的理由實在是太多太充分了。那些所謂的“酒文化”,大概就是喝醉酒之後的酒話大話吧!酒後吐真言嘛,一些人的酒話,你不妨還是要聽一聽的為好!
坐在奧迪車前麵副駕駛座位上的,正是李思危親自選定的自己的礦長助理楊清波。楊清波今年剛剛三十二歲,是從省名牌大學經濟管理係碩士生畢業的,分到龍興集團工作了已經將近六七個年頭了。小夥子很英俊,也很有才氣,不僅具有係統的現代經濟管理的專業知識,而且還寫得一手的好文章,富有很多的新思想和新觀念。李思危被決定調到三道江任礦長以後,他為了對付那個複雜的環境,決定從公司裏選一個助理帶下去,跟自己在一起開展工作。於是,李思危幾乎未加猶豫地就把目標一下集中到了公司團支部書記楊清波的身上。
其實,李思危之所以選定楊清波,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楊清波是古城市市委書記楊鴻儒的親侄子。
李思危認為,如果這個人能夠樂於跟他下去,不僅可以防止來自各個方麵的中傷,而且能夠成為自己的得力助手和參謀。基於這個考慮,李思危沒有首先通過組織作出決定,而是首先以個人的名義找他談話,給他一個十分得以自己器重的印象。楊清波心想,既然李礦長這樣看重自己,用類似求助的口氣跟自己說話,他還有什麼可說的呢?楊清波的家屬遠在省城,自己無任何牽掛,並且三道江的複雜情況他也略知一二。另一個原因就是,楊清波倒覺得到這樣的地方去工作很有意思,說不定跟在李思危的身邊,還能真的有一番大的作為呢。呆在公司裏當這個團支部書記,自己的所學一無所用,隻是成天忙於開會議、寫材料,覺得又忙又很空虛。所以,麵對誠懇相邀的李思危,楊清波還是十分高興地答應了,並說了一些感謝李礦長賞識並將全力工作之類的話。
楊清波當然明白自己這次同李思危一同前往三道江的特殊使命,不過,他同樣把這看成為自己人生之中的一次機遇。在電話裏征求叔叔楊鴻儒的意見時,楊書記也表示了讚同,年輕人就應該深入到實際工作中去,多積累一些工作經驗對日後自己的前途還是大有益處的。楊書記還說,李思危這個人他見過一次麵,感覺他頭腦清晰、心胸開闊,是個能成大器的材料。其實,楊清波當然更明白,此次三道江一行,如果李思危搞得好了,他自然也就好了。如果李思危搞砸了,他也就算是砸了。因此,他潛心地籌劃著自己應該給李思危出些什麼計謀。臨行前,組織處田處長還單獨找他談了話。他雖然不同意田處長說的一些話,但他懂得田處長所說的一切話都是為了工作,也都為了他好。正因為這樣,他沒有說別的,隻是不斷地點頭稱是,最後還表了一個讓田處長高興的態。聰明的楊清波,已經在公司機關裏工作了這麼多年,對機關對政界的一套已經很有了解了,懂得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這會兒,他在腦子裏正分析估摸著,他們到了三道江以後可能出現一些什麼樣的情況。
司機姓戴,也是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長得五大三粗,紅臉膛,絡腮胡子,穿一身褪色了的深綠色迷彩服,兩隻長有黑毛的大手牢牢地把握著方向盤,銅鈴般的大眼睛死死地盯在前邊的路麵上。看得出,他很自信,也很自豪。他從部隊轉業以後就到了三道江煤礦小車班,給礦長開專車,已經有七八個年頭了。三道江先前被免職的那兩個礦長,他都是他們的專職司機。
小戴既生氣那兩個不爭氣的礦長,也生氣那個愛搬弄是非的三道江。今天他又開車來接李思危,心裏頭很是不平靜,他當然希望這一回接來的新礦長能在三道江站住腳。所以,一路上他不斷通過反光鏡觀察著李思危。可是,當他看見李思危沒事似地總是打瞌睡,心裏很生氣。到後來,他實在忍不住了,發現前邊路上有一個坑,本來可以躲過去,卻有意不躲,而且還特意地加了一下速度。結果,車子猛然一顛,把李思危和田建軍都從座位上拋起來,碰在車頂上。李思危受驚地睜大了眼睛。小戴既解氣,又不安。因為他把田處長也嚇了一跳,也碰了一下。自從給礦級領導開車以來,還沒有發生過這樣的情況,不知田處長對此是怎樣想的?或許田處長能猜出他的用意,因為田處長已用不高興的眼光看過李思危好幾次了。小戴一邊這樣想,一邊回過頭去看一下田處長,又看一下李思危,看田處長的眼光是歉意的,而看李思危的眼光是責備的。
“戴師傅,開慢一點吧,不用太著急了!”副駕駛座位上,楊清波覺得他在這個車上有保證領導安全的責任,應當提醒司機注意,所以說了這麼一句話。
小戴連頭都沒轉,輕輕地“嗯”了一聲,沒有說什麼,隻是不再讓奧迪車顛簸得那麼厲害了。
也就是十幾分鍾的時間,三道江很快就要到了。
奧迪車剛行駛到礦區大門口,就緩緩地停了下來。隻見大門口的兩側,凜冽的寒風中,整整齊齊地排列著一行人,正紛紛舉起自己的右手向奧迪車揮手致意。
這次迎接的隊伍由煤礦的黨委書記陳凡林帶隊,生產副礦長嚴信文、安全副礦長張鵬飛、機電副礦長王正剛、後勤副礦長孫慶偉、經營副礦長劉英奇、礦技術總工宋世東、礦辦主任曲俊祥、礦調度室主任唐誌全以及其他一些礦上的重量級人物。。。。。。陣容可謂龐大。田建軍畢竟隻是公司裏的一個正處級,這個禮遇實際上是給的過高了,他感覺就有些吃不消,於是剛剛走下車子,就投桃報李地回報對方熱切地握手,並把李思危逐一介紹給大家。
李思危站在田建軍身後,看著眾人排成一條筆直的直線,依次走過來與他握手,還稱自己“李礦”,李思危也一一親切地答應著,並說道:“你們好,你們好!”
剛到陳凡林的時候,還沒等陳凡林開口,李思危就搶先出手,熱情地著握住對方的手,用力搖動著說道:“陳書記,您好!”
其實,李思危和陳凡林早就認識。陳凡林在三道江當這個黨委書記已經有八年多了,代理礦長也該有三個多月的時間了,屬於那種等待集團公司提拔的高層管理幹部。陳凡林在全公司下屬九個煤礦的黨委書記當中,資格最老,實力也頗強,所以原來也是轉正為三道江礦長的呼聲最高的一位。
“李礦長年輕有為,年輕有為啊!”陳凡林顯得很大氣,也極用力地跟李思危握了一下手,很爽朗地笑著打著招呼,白白的臉上還掛著一層硬裝出來的微笑。
此時,李思危心裏反而不打怵了,暗想道,無所謂,老子麵相貴不可言,豈是你個陳凡林能比的?大不了跟你鬥一鬥,贏了就留下來,輸了就大不了回公司接著做我的秘書!
其實,李思危來這裏當礦長,三道江煤礦上的這些大官們可能比李思危知道的都要早。這些天裏,他們早就把他的跟跟底底都弄得一清二楚了。如今的官場上,研究一下自己上司的來龍去脈,確實是非常有必要的。
一番寒暄之後,眾人就一起進入礦區大門,一路走過寬敞的廣場,走進礦長辦公大樓,就直接到了四樓的礦辦會議室。盡管屋裏的空調暖氣開得都很足,李思危卻見那裏隻稀稀拉拉地坐了幾十個人,就知道這些估計隻是些礦機關的工作人員,下麵具體單位估計並沒有來人參加這個歡迎會。看來,礦上也並沒把自己當回事兒,這次去那麼多人到大門口迎接,都是奔著田建軍的麵子去的。
看到這個場景,李思危不禁輕輕地皺了一下眉頭。他現在才真正地感覺到三道江就真的是一潭渾水,弄不好就會讓自己沉沒其中的。如今的三道江,幹部職工對礦長信心明顯得不足,特別是接連幾任礦長走馬燈似的更換,使得職工群眾對礦長更加沒有了好感,對礦級領導的信任也幾乎降至到了冰點。
毋庸置疑,我們國家企事業單位裏的各級官員,“為群眾服務”的理念認識比任何一個國家的官員都要係統得多深刻得多。但是,在現實中,許多官員的行為卻大跌眼鏡,令人大失所望。而李思危這次臨危受命的目的,首先就是要恢複廣大幹部職工對上級領導的信心,要讓大家覺得,當這些領導的,就是要為他們服務的,要讓他們相信,前幾任礦長的情況絕對不會再次出現,集團公司還是能夠秉承老一輩的光榮傳統,全心全意為群眾服好務的。
會議室有三間房子大,沿牆擺了一圈淺色的棉布沙發,放著六個長條木茶幾,中間則是一圈紅色的會議桌。會議桌的四周,擺放著十幾個木質的辦公椅。眾人進來之後,把田建軍和李思危讓到最裏麵衝門的正位上坐下後,別的人按照自己的職務名次以正位為中心,或遠或近地紛紛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