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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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寧兒一直昏迷不醒,火嵐不得不依著宋瑾在他的宅裏暫時住著。也幸得這宅子孤立於主宅,宋夫婦才沒有發現異常。
可是這可苦了火嵐,他住慣了荒山野嶺的妖怎麼適應得了人類的生活。這幾日了他不但處處防著宋瑾,更要小心謹慎,免得弄個臉紅的窘迫下場。
而在那次試探之後宋瑾還是和以前一樣談笑風生,時不時拿火嵐打趣一番。火嵐看著他的言行舉止越發覺得熟悉,卻又真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更糟糕的是,他發覺自己對宋瑾生不出厭惡之情。
寧兒那邊也讓火嵐揪心不已,他對毒毫無辦法,隻能每日輸入些元氣,希望寧兒自己可以中和。一日日下來寧兒的情況沒有惡化,也不見好轉。
這日,他如往常一樣為寧兒輸送元氣時,突然小腹絞痛不已。汗珠一顆顆在他額頭上凝結,幾縷紅發被浸濕,粘於毫無血色的臉頰上。
火嵐明白每天消耗元氣對他來說過於勉強了。他在人界待的太久,而這裏的條件根本不適合他修法調養。再加上他身體情況本身就不夠穩定,更是讓他法力丟了大半,甚至威脅到生命。
也不知道死了會如何?火嵐半認真半自嘲地想。
他的思緒不自覺地飄遊起來,意識有了模糊的跡象,手上的元氣漸漸彙集不起。
恍惚間,寧兒忽然像床的外側倒去,頭部磕向地麵。
火嵐心裏一跳,伸手去攬,卻發現體內的元氣空空如也,竟使他動彈不得。
火嵐咬著牙,想要跺腳也做不得,隻能眼巴巴地看著寧兒倒去。
電光火石的一瞬,無數白色光點聚在寧兒身側,將她向上托去。
等火嵐反應過來,那些光點已結成人型。一個侍女打扮的妖站在數步開外的地方,將寧兒半靠在她的身上。兩人與火嵐之間被布下了一道屏障。
“公子可是梅妖火嵐?”那侍女問道。
火嵐謹慎地聚集著元氣,微微點頭。
“奴婢是來接我家小姐的。我家穀主要她回去。”
火嵐歪頭挑起眉毛:這女妖怎麼說話和人類似的。她說的小姐是寧兒?穀主又是誰?
仿佛看出了火嵐的疑問,侍女露出了一個訓練有素的笑容:“我家小姐便是公子口中的寧兒。至於穀主則為小姐的父親。小姐離家也有一年了,穀主想念得緊,命奴婢尋了半年,昨天才剛剛得到小姐的消息。公子也不必擔心,我們穀中有此毒的解藥,公子將小姐交給我便是。”
火嵐將信將疑,細細搜索起寧兒的身世,發現自己真的對她的曾經一無所知。心裏有些驚訝有些委屈。他和寧兒相識了三年,雖不曾叫過,心裏卻一直將她當姐妹看待。如今看來,寧兒多多少少瞞著他了點什麼。
再一想,他連寧兒的原型是什麼都不知道,不禁心下大駭。他剛剛失了元氣,此刻嘴唇微微發抖,隻覺得胸口一片冰涼。
“公子也不必腦神,誰還沒有一兩件不想提起的事兒呢。如今公子信我也罷,不信也罷,今個兒,奴婢定要帶走小姐不可。”說著她扔給火嵐一個玉佩,正麵刻著一隻狐狸的形狀,通體發亮,隱隱有股濃烈的妖氣在玉佩上流動。
“這是穀主讓奴婢給公子的。奴婢多半的元神聚集在這玉佩之上,相當於奴婢的小命攥在公子手上,因而斷斷不敢對公子有所欺瞞。若公子以後再無小姐消息,或是聽到了什麼不好的消息,將這玉佩捏碎,奴婢的修為便廢了。”她說得輕描淡寫,仿若那不是她的元神一樣,“不過公子現在不必費勁了。奴婢方才看您一直在彙聚元氣,實話說,您若在全盛時期,奴婢怕不是公子對手,但以您現在的體力連捏碎奴婢的元神都做不到。還是讓奴婢帶小姐走吧。”
說罷她摟著昏睡的寧兒,身旁發出白色的光點。
火嵐氣急,拚全力聚起體內不多的元氣,攻向那道屏障。
還沒靠近,那侍女麵無表情地揮起空著的手臂,火嵐便被重重地彈了出去。
他及時調整在空中的姿態,才堪堪半跪在地上,口裏的腥甜味壓也壓不住,並且發出了不小的聲音,也不知道人類有沒有聽見。
趁著火嵐調息的光景,侍女和寧兒的身影越發透明,漸漸散成無數關點,消失不見。
火嵐狠狠將拳頭掄向地麵,他大半信了那女妖的話,卻第一次覺得自尊被打擊了。
他將自己抱成球,在地上呆呆地坐了幾秒。又想起宋瑾不知聽到剛才的聲音會不會趕來。目前還分不清他是敵是友……
火嵐抓抓袖子,又深吸兩口氣。慢慢地,縮成一個紅球,噗地一聲爆破為數個火星,黯淡下去了。
卻說火嵐施法幻形到自己常住的山裏,一點法力也不剩了。他大口大口地呼著山裏冷澀的空氣。
他雖然屬性為火,本質還是梅妖。這山裏的氣溫雖然還沒達到最讓他舒服的溫度,比起宋宅已好了很多。
他思緒很亂,亂著亂著就一片空白了。
山裏刮起小風,葉子的沙沙聲包圍了他,他竟然有些冷了。
孤獨?火嵐心裏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個詞。
他抿抿幹澀的嘴唇。
其實妖類都是複雜的個體。火嵐在他的出生地空界生活了幾十年才開始與外界的妖類打交道,最近一年開始接近人類。他活了一百二十多歲,對於妖類來說他還差一點才成年。在成熟點的妖類麵前他更是個孩子,但幾一百多年的歲月也並非白活,不能簡單用“孩子”一詞概括。幾時年裏他見過不少妖,霸氣的,妖媚的,惡毒的,可愛的,他多少學了點他們的舉止習慣,性格之間漸漸帶了強勢成熟的一麵,但他真實年齡所特有的無助不安也經常顯露出來。
因此火嵐獨自一人的時候性格會變得孩子氣。
此時,他嘴裏含著一口氣,瞪著眼睛,低頭邊走邊踢著枯樹枝。
走到一處,他的腳步定住了,嘴裏憋的氣被呼地噴出。
這感覺是……水……
火嵐驟然抬頭,拖著沉重的身軀猛跑起來。
他也許想殺了你……一個聲音火嵐他說。
火嵐的嘴唇開始發白,但他的腳步停不下來……
想要見到他,無論如何也要見到他。
樹影飛快地從火嵐身邊掠過,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跑到哪裏,但僅憑直覺就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人的位置。
周圍的溫度越來越冷,簡直和空界一樣了。
然後,一片雪白的花瓣落在火嵐的臉頰上,他忽然忘了呼吸……
一棵巨大的梅樹佇立在他的眼前,每條樹枝幾乎都被白梅填滿。枝和花共織成一張網,散發著琉璃般的光芒。
在最下端的樹枝上,斜窩臥著一名男子。他一身月白色長袍,袖口衣角處用金線繡著梅花的圖案。銀白色的長發隨風飄動,時不時遮蓋住眉心的藍色印記。他用一雙細長的黑色眼睛靜靜地望著樹下的人。除了衣袂和發絲在擺動,整個人如同一座靜止的雕塑。
火嵐也靜靜地回望著他,不知如何言語。半晌,火嵐嘴裏緩緩扭出兩個音節。
水、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