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玄泠:一炬江山 第二十七章 傾城乃依稀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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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駛向玄泠之內紙醉金迷的錦繡之都——離城。蒙麵人很是盡職,半月來把塵曲照顧得妥妥帖帖。每每看見塵曲的傷,眼神都自責得恨不能也在荊叢裏滾上幾遭。
“怪屬下思慮不周,耽誤了接應公子的時辰。屬下有負徹公子托付,屬下有罪!”
塵曲輕笑著抽出蒙麵人腰間匕首,漫不經心地擱在蒙麵人脖頸上。“小黑,你既有罪,便以死謝罪如何?”
蒙麵人一僵,緩緩低頭。“屬下無話可說……”刀一寸寸貼近皮肉,塵曲笑得猙獰……
“隻是……”“隻是什麼?”塵曲把力度緩上一緩。
“公子可會禦馬?”
塵曲:……
“公子可會易牙之術?”
塵曲:……
“公子……可找得到去離城的路?”
塵曲:……
“公子可會……洗衣服?”
塵曲:……
刀的鋒刃離開了脖子。蒙麵人回頭,恰對上塵曲晶瑩剔透的——牙齒。
“朕……我可以騎馬。”
“我可以啃樹皮。”
“我可以綁架一個車夫指路。”
“我可以買新衣服。所以,小黑……”塵曲笑得不懷好意,整齊的牙齒和鋒利的刀刃一並白光閃閃。
“我恩準你將功補過。”
蒙麵人回到車外,默默地執起韁繩。脈脈情深地回頭:“公子……”塵曲揮手:“小黑,我知道你感動,不用感恩戴德。”
蒙麵人默默回頭……他真的不叫小黑。
——————————————日月如梭
又半月餘,離城已到。時值秋末初晨,天光微曦。馬車前的竹簾被掀開,下來個風骨倜儻的清俊公子。“小黑,你說離城的宵禁開了麼?”
那公子握著把白玉扇骨的扇子,頭發講究地用綢帶綁起。細麻玄色外披,裏頭是料子上好的飲娑坊織錦,一派低調的奢華。腰間別了支桃花玉的玉簫,考究地配了條青碧色墜子,繩結處綰了倆同心。
蒙麵人垂頭。公子這般模樣,當真是風(sao)流(bao)至極。
“小黑,”塵曲姿態清傲地轉了個圈,頂著幾道劃痕的臉湊到蒙麵人跟前,“你看,我這風采如何?”
蒙麵人以眼觀心,蒙麵黑布遮住了嘴角的抽抽。“無雙。”“小黑。”塵曲忽然把臉湊得和蒙麵人極近,蒙麵人淡定地目不斜視,心中暗自如小鹿亂撞。塵曲挑起他的下巴,溫和地嫌棄了一番:“馬留下,你可以走了。”
小黑:“……是。”
塵曲翻身上馬,往離城遠處而去。蒙麵人目送奔馬揚塵,瞥了眼僅剩的一匹馬,走到車前拖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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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徹子——此時應是弦徹尾隨了塵曲一路,千裏風塵霜雪。
然,塵曲全不知曉。不知曉自他走後大總管小徹子不知所蹤,不知曉一個月來弦徹藏匿得極好的風餐露宿,甚至不知曉有人追隨千裏,隻為將他的身影刻進眼底,求執念的安心。
弦徹倚在喬木枝上,看見塵曲策馬而去。深刻的五官冰冷,銀白的眼瞳蘊著叫人戰栗的空無,卻抑蘊著番妖異的蠱惑。
“徹公子……”待塵曲遠去,蒙麵人拖著馬車向暗處的弦徹請示。“屬下可要暗中跟隨塵公子?”
“不用。”弦徹淡淡地抬手。冷色的眼眸追隨著塵曲身影,情深得仿似天地縹緲,隻剩此一人。
一月前,當他維持著小徹子模樣,匆匆追上馬車,看見塵曲被荊棘刺了滿身的劃痕和血跡時,再也無法隱忍地變回了弦徹——他要立刻重進車中,把那個男人死死抱進懷裏,狠狠攥緊,再不鬆手——
像曾幾何時。
他寧願自己被剖心碎骨,也不要眼前的男人受傷。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不準塵曲受任何的委屈——他……他是他誓用此生所有守護的人!
但弦徹什麼也不能做。
回憶深處,有今生塵曲在街上遇見他,向他遞出一個包子時的微笑。有比十世更久的從前,與塵曲容貌相同的妖吹奏完一曲,朝他抬起烏黑眸子的安詳。有十世以前,烏黑眼眸的妖在混沌虛無裏徒勞地睜大雙眼,卻發現自己早已失去感觸——聲音,氣味,視力,觸覺——的絕望。
那時的他聽著妖的祈求,不發一言。
放任般,沒有做任何的事。
那是十世前的過往。最後,妖站在恒青絕崖,掌心中捧著被折斷的一株靈草。妖回過頭看他,露出他所陌生的諷刺的神情。妖笑了,捧著靈草開口。
“若我也有幸生生世世……弦徹,生生世世,唯不與你白頭。”
弦徹瘋了般跟著妖跳下懸崖,最後,卻連妖唯一留下的,本體的殘骸也找不到。
妖的原身是一方緋紅瀲灩的玉石,世間無雙。後來流落輾轉,聲名漸起,被當做天下至寶——桃花玉。
已經看不見了塵曲。弦徹從樹上起身,一躍而下。男人換了生世,忘了前事,棄了糾纏。但弦徹明了——不論是妖還是塵曲,都不會原諒他,永遠不會。他隻能一直一直,卑微地用另一種模樣停留,不許有任何奢求。
他記得妖微笑的模樣。“生生世世,”妖說,“唯不與你白頭。”
他願意當一世的小徹子。若塵曲生生世世皆是帝王,他便生生世世都當小徹子。塵曲會對他微笑,會毫無保留地信賴他,會毫無芥蒂地把頭擱在他的他肩上,呢喃地說:“小徹子,我要吃蘋果。”
會有人對塵曲好,用千倍萬倍的好替代他。弦徹如是想。最後對蒙麵人命令“照顧好公子。”,弦徹轉身。他——不,“小徹子”該回宮了。
其實還是有奢求。
“塵……”妖沒有字,如此溫柔輕喚著的人,不辨是十世以前的妖,還是今生曾經的玄泠皇帝。
若你都忘記了,唯獨記得恨我。
我就一世一世尋覓,直到你完全忘記我。
和對我的恨。
那時讓我們重新開始。
再容我告訴你我的名字。
好嗎?
“你總會忘的。”弦徹把話說給自己聽,因而極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