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相逢應不知 第十四章 化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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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啟芳抱著肩膀直坐到渾身冰涼刺骨才回過神來。
看著滿地的琳琅珠玉,不由得苦笑,這副彩珠簾是東海極品,昔日孟兒最是喜愛,今日卻沾帶這斑斑血跡,恐怕這珠玉也是帶著苦澀。
孟兒。。。。。。
她惶然轉身,此刻屋裏哪兒還有孟兒的影子?
啟芳暗道不好,慌忙衝出霓舒閣欲尋找孟兒,誰知剛出了閣卻見兩個天將肅然對她行了禮道,“啟芳仙子,季燎上仙有請。”
彼時的仙林,孟兒一襲白色內袍倚著一顆鬆柏,目光空洞的看著頂上的一盞六角玲瓏仙燈。
她恍惚記起帝父臨走前對她說,等你過了千歲便是大人了。
可是我並不想長大啊!
若是一切都停在幼時便好了,那時有帝父,有阮玉,有啟芳,有一幹被自己耍的團團轉的老仙君;而如今呢?帝父沒了,阮玉瘋了,與啟芳仿佛也至若隔世,就連長皓也拋棄了自己。
她緩緩地走出霓舒閣,卻可憐到沒有一個地方可去,竟沒來由的來了這林子裏。
可是就連那樹精也不在了。
隻有那一角仙燈給自己點點暖色。
自己真的是累了,累到不知道哭,不知道笑,不知道現在該是怎樣的表情。
或許任由自己在這裏發黴腐爛是最好的結局。
眾叛親離,寂寥不過如此。
林子不見日月,隻有薄薄的霧氣,也不知過了多久身上驀地多了一層青衫,接著便是一個灰褐色的枝幹將她輕柔的攏在懷裏,道,“你可知我找了你多久。”
聲音幹涸沙啞,卻讓人沒來由的安心。
懷抱更是溫暖如昨。
懷裏的人一動不動,任由他抱著,樹精微怔,用樹枝在她的頭頂探了探,覺著靈神並未受損,他這才鬆了口氣,卻聽到懷中人緩緩道,“你為何要找我?我並不是你朝思暮想的人。”
語氣波瀾不驚,明明是盯著樹精,眼神卻似乎把它穿了個透徑直略了過去。
那般無神,那般叫人心疼。
“不,”樹精篤定道,“你就是我等的那個人。”
孟兒的眼神這才有些聚焦,側頭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你就是我等的那個朝思暮想的女子,那個神。。。。。。”
“嗬嗬,”孟兒咧開嘴,兩腮僵硬的肌肉酸痛無比,她忽的想起那個總是對她溫潤而笑的男子,他也愛對她說這樣或者那樣的情話,可如今他又在哪兒呢?想到這,孟兒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起身猛地推開麵前的樹精,冷笑道,“你們男子便是如此的德行麼?不管是人,仙,妖,總是見一個愛一個,恨不得占盡天下溫柔鄉、傷透所有女子的心腸才開心麼?”
樹精愕然,盡管他沒有五官卻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錯愕——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但他仍堅持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等他解釋,孟兒撇下那青衫便跑了開去。
“不是的。”唯獨留下樹精喃喃。
待到日後他再回想起此時今日,他方知剛剛沒能拉住她與她說個明白是個多麼蠢的決定。
不等孟兒鑽回霓舒閣,便有天將與幾個老神仙將她攔住,為首的那個長髯及胸的紫衣老頭她尤為記得——便是之前天帝宮內在她鞭下瑟瑟發抖的東極老頭。
東極看她隻著內裏,長發未簪,不由皺起眉道,“公主殿下請跟小仙走一遭。”
孟兒恍惚道,“怎麼了?”
東極旁邊的仙翁惋惜道,“公主殿下您怎麼能幹這種事呢?您可知在天帝隕落、您昏迷的時候是季燎戰神在處理政務?即便他眾望所歸,我們幾個老仙依然是希望您繼承大統的,可是您。。。。。。”那老仙頓了頓,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可是您也不能因嫉恨而殺害阮玉腹中的孩子啊!那畢竟是季燎戰神的親孫!”
孟兒腦子一片空白,依稀記得珠簾後阮玉幾近歇斯底裏的對啟芳控訴,說她有了孩子,是她的未婚夫——長皓的。
東極倒是淡定,沉聲道,“這謀害之事咱們先不亂判定,隻要龍筋一化,公主龍袍加身,相信季燎也不會在朝堂上幹預頗多,之後的瑣事慢慢調查即可。”
孟兒張了張口,終是吐出了幾個字,“我不去。”
眾仙皆是不解。
孟兒緊咬了咬因脫水而發皺的唇,雙眸若星道,“帝父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光憑一根龍筋就能說明他仙逝了嗎?”
東極歎了口氣,“那長羊崖戾氣橫生,就算是十個小仙掉下去也未必能撈出渣,大帝能剩龍筋回來已經很不錯了。”
孟兒唇咬的更緊了,隱隱見著血色。
眾仙麵麵相覷,終是拿了主意一齊跪下道,“望公主前去化筋,繼承大統,不負我等所托。”
雲卷雲舒,仿佛帶著淡淡的陰霾之氣。
無過府不再像之前那般蕭條,相反孟兒這一路禦雲而來見著的多是些文臣武將,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難道自己昏迷的這幾日季伯父當真存了“季上蓋李”的意思?
想到這,孟兒不由得握緊的拳頭。
“參見公主殿下。”
無過府前,季燎帶著一幹仙卿稱禮拜服。
孟兒嘴上說著“免禮”,正欲扶起季燎,卻見季燎對孟兒伸出的手熟視無睹,兀自起了身,拍拍塵土,隻留孟兒一雙手尷尬的停留在半空。
季燎身後的一員麵生的仙君看季燎麵色不善,訕訕道,“公主殿下請息怒,上仙這是在為未出生的仙孫擔心呢!”
孟兒緩緩收回手,懇切的看著季燎,那個昔日她尊敬的季伯父,“季伯伯,我並沒有傷阮玉。”
季燎眼神並未放在她的身上,嗤笑道,“難為公主喊我一聲伯伯,真是抬舉!若是你沒有傷阮玉她何以會從你的霓舒閣出來?何以腹上插著匕首,又何以昏迷的時候喃喃的說是‘公主要害我’?”
孟兒被他一臉的幾個“何以”怔的說不出話來。啟芳將她扶坐在凳上後她便悄悄離開了,莫非是啟芳在阮玉腹上插了一刀?不,不可能,啟芳那樣淡漠的性子,怎麼可能做出那般狠戾無常的事?那是誰?
季燎斜眼睨到她不語的窘迫神色,添油加醋道,“阮玉雖為仙騎,但她畢竟有了我季家的血脈,你何以做事如此?”
“我沒有。。。。。。”
不等孟兒辯解,季燎冷冷道,“你真的是帝兄的女兒嗎?”
孟兒愕然瞪大雙眼,幾乎是脫口而出的一句,我當然是帝父的女兒了!
這廂卻聽東極仙翁淡淡道,“季燎上仙此言差矣,孟公主的身份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不然大帝這麼幾百年來是為誰養孩子?又怎可放心將天界交給外人?”
孟兒感激的回頭看了一眼東極,她從未指望那個曾在自己鞭下瑟瑟發抖的小老頭能對自己有甚麼用處,從前因著有帝父的蔭庇,即使她把全天界的神仙都惹毛了,她依然有個厚實的臂膀,沒想到淪落至今番,卻是自己昔日不怎麼善待的小老頭幫自己。
這大概便是人間戲本子裏唱的,“物是人非,小池依舊,彩鴛雙戲。”
季燎並未被東極的一個“外人”給惹怒,反而墨淵似的瞳孔透露出一點狡黠,哦了一聲,左手向府內一邀道,“那麼請公主入內化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