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輕不重地吃了一個軟釘子，郭遵麵上不是很好看，沉聲說道：“沈三公子此言差矣，正所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眼下時機正好，若是不能好好把握，豈不是……”
    郭遵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沈奕毫不客氣地打斷：“為了點微不足道的蠅頭小利，貿然出手，打草驚蛇，壞了全盤謀算，難道就不可惜？”
    郭遵氣得臉紅脖子粗的，連話都說不出來，沈奕這話毫不留情，不僅是包括他在內的申王府一眾謀士，連帶著將申王殿下也一並打了臉。
    “沈三公子這是何意？”
    “郭公子難道還不明白嗎？”沈奕冷笑一聲，臉上不顯，眼裏的輕蔑之色卻是一目了然：“去年沈某離開京城之時，聽聞尤國曾在邊境線屯軍十萬，後又裝模作樣地派遣使臣前來，請求援助，共同抗擊堯國。當此之時，朝野震驚，以太子為首，超過一大半的文武百官都心有所動，認為可以借著尤國兵強馬壯的東風，趁火打劫，從堯國人身上討些好處，其實不然，這麼做，隻會引火燒身。”
    郭遵當然知道沈奕的言外之意，事實上，太子司空燁此次出兵，確實沒能討到半點兒好處，祁國士兵剛一上戰場，被壓製得且戰且退的堯國人瞬間怒火中燒，同仇敵愾，奮起反擊，就算他們打不過驍勇善戰的尤國人，但也不會被整天吟詩作曲，整個朝中風氣文恬武嬉的祁國人欺辱。祁國士兵還在紮營建灶，準備休憩，就被人突襲快攻，大敗虧輸，太子領著殘兵敗將連退百餘裏，要不是堯國將領知道領兵的是祁國儲君，不願意兩國麵子上鬧得太難看，以致日後背腹受敵，有心放祁國將士一馬，這一戰，太子恐怕會直接死在戰場上。經此一役，司空燁狼狽不堪地逃出生天，嚇得魂不附體，裏子麵子都丟光了，雖然之後又陸陸續續地打了幾場仗，但都是雷聲大，雨點小，能振奮人心的勝利竟沒有一場，損兵折將不說，當初帶離京都的十萬兵力，如今所剩無幾，天子震怒，下旨降罪，司空燁隻能灰頭土臉地回了京都。
    尤國堯國的戰爭如火如荼地打了大半年，期間，堯國國君年邁，臥床不起，改由太子監國，總理朝政，後來也不知是怎麼協商的，兩國私底下達成了共識，簽訂了和平盟約。由此，三個大國之間的戰爭才正式宣告結束。
    “聽聞，當初尤國遣使前來結盟之時，沈三公子曾向申王殿下進言，不宜與尤國結盟，可有此事？”
    沈奕點頭，都是申王府上的謀士，自己當初說過的話，估計早就已經傳開了，此時再隱瞞，也沒有什麼意義，不如大大方方地坦白承認：“不錯，沈某到現在都是這般想法，聯尤滅堯，禍之大矣，太子殿下就是前車之鑒，申王殿下不得不防。”
    郭遵都被沈奕給說糊塗了，恭敬地拱手施禮，說道：“願聞其詳。”
    “請問郭公子，當初太子為何執意要聯合尤國人，出兵攻打堯國？”
    郭遵皺眉，腦海裏隱隱浮現出一個想法，卻又是飄忽遊離，若隱若現。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太子殿下也不是傻的，若不是真的有利可圖，怎麼肯屈尊降卑，做禦駕親征這種的費力不討好的危險差事？“太子就是太過張揚狂傲，才會利令智昏，短視淺見，被眼前的蠅頭小利所誘，不聽規勸，任意妄為，以至於釀成大禍。需知，登高易跌重。申王殿下如今的所作所為，又跟彼時的太子有何不同？”
    “沈三公子還請慎言！”
    沈奕聽後笑笑，不以為意，這話就算是傳到司空爍耳朵裏，他也不怕。“申王殿下胸有奪嫡之意，更應該隱忍蟄伏，而不是急功近利，要知道，東宮的那隻大鳥，可不是輕易能射下來的，當心被反啄一口，瞎眼事小，丟了性命豈不可惜？”
    “還請沈三公子明示。”
    “請郭公子代沈某轉告申王殿下一句，現在不宜與太子正麵衝突，禮賢下士，招攬人心，才是當務之急。”
    郭遵麵上神色更沉了：“沈三公子有所不知，這天下名士，哪個不是心高氣傲，脾性古怪的主，殿下已經足夠禮賢下士的了，可就是沒能拉攏人心，吾等又有何辦法？”
    “郭公子可曾聽過千金買馬首的故事？”沈奕輕輕一笑，雲淡風輕，啟唇說道：“曾經，有一個喜好寶馬良駒的國君，頒下詔書，表示願意出一千兩黃金來購置一匹千裏馬，可是三年過去了，別說千裏馬，就是連一根千裏馬的毛都沒有找到。就在國君心灰意冷，就差放棄的時候，國君身邊的侍臣自告奮勇，請求出去尋找千裏馬。國君當然是欣然應允。那位侍臣走遍了全國的大小城市，就連荒郊野外，人煙稀少的小村落都沒有放過，終於找到了線索，可惜，等他到地方一看，千裏馬已經死了。侍臣當機立斷，花了五百兩黃金買回了千裏馬的頭骨，返回都城後交給國君。國君非常生氣，他喜愛的是寶馬良駒，對死馬，或者是死馬的頭顱根本毫無興趣。侍臣鎮定自若，說道，陛下您連死去的千裏馬都要花五百兩黃金買下，可見其愛馬之心，消息傳出去，很快就會有人將活著的千裏馬送到您手中。果不其然，此後不到一年的時間內，就有好幾匹千裏馬送到了國君手中。”
    郭遵聽後大為感觸，垂著頭，沉吟不語。
    沈奕一邊喝茶，一邊等他回神，剛放下茶杯，就聽耳邊傳來一陣輕笑：“沈三公子智謀無雙，郭某佩服，剛才忙著向您求教，倒是差點兒耽誤了正事。”
    話說得再是好聽，沈奕也明白，剛才的一番談論不過是為了試探自己，而申王殿下特意派謀士前來的用意，沈奕也差不多心裏有數。
    “郭公子大可直言。”
    “殿下有令，還請沈三公子隨郭某一同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