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了朝，葉瑾心煩氣躁地走回禦書房，一群老頑固，他的婚姻之事，何時輪到他們來插手了。
    “反了，反了反了！”葉瑾一走進書房就暴怒，嚇得服侍的太監宮女跪了一地，大氣兒也不敢出。
    揮袖將隨行太監剛放上桌的奏折通通拂到地上，有的打到奴才身上，奴才也不敢作聲，隻把頭鞠地更低，快要擱在地板上了。
    “六喜，你去把沐風給我找來，其他人通通滾下去！”漲紅的雙眼，盛怒的語氣，無不表現出葉瑾的憤怒，奴才們不敢怠慢，齊低聲道了告退就快速地退出了書房。
    選妃選妃，這閑事兒還管到他身上來了，當真以為他葉瑾是死的嗎。
    像是不解氣一般，將地上的奏折踹了好幾遍，弄得書房裏一片狼藉。
    “沐風參見皇上。”聽六喜說葉瑾震怒，看這書房的樣子，確實不假。
    葉瑾沉了口氣，良久才道平身。
    來的路上六喜已經給他說了下原因，讓他好好勸勸葉瑾，可這，他怎麼勸。
    勸他選妃？豈不是火上澆油嘛。
    支持他不選妃勸他消消氣？可沐風自小就是師兄弟中嘴最笨的一個，萬一適得其反的話……
    沐風沒了招兒，隻好將這狼藉的書房整理整理， 替他拾起地上的奏折，默默歎口氣，還是老樣子，一生氣就喜歡摔東西。
    “都給朕扔了！”不安慰自己就算了，還把那些奏折都給撿了起來，這不是要氣死他嗎？
    “皇上您消消氣兒，再生氣也不能把奏折給扔了啊。”沐風將奏折整整齊齊地擱在桌上，語氣中有些無奈，這奏折怎麼能說扔就扔。
    “你知道那群老東西都寫了些什麼嗎？一個個長篇大論地要朕選妃，今日還串通一氣在朝堂上跪了個整齊，朕選不選妃何時輪到他們來管了？”葉瑾神色激動，一想到那群大臣為了這等小事上演了一出群臣進諫，他就怒不可遏。
    “大臣們也不過是關心皇上罷了，犯不著動氣。”葉瑾自小恨人威脅逼迫，那幫大臣算是踩了個正著，這可苦了他們這些服侍的人。
    “關心？不選妃難不成朕這國家這王位還不保了不成？”連沐風都幫著他們說話，葉瑾的怒氣更盛了一分，若不是你沐風，朕犯得著登基五年還不選妃？“簡直無法無天！”
    沐風偷偷擦擦汗，果然隻能起到反作用，這下可完蛋了。
    “大臣們這不是……這不是覺得皇上成天操勞國事，應有個紅粉知己作伴，解解乏罷了……”沐風越說越沒底氣，雖說這葉瑾和他有同門之誼，可他終究是能翻雲覆雨的王，一聲令下他就可以去見閻王爺了。
    “哼，朕看他們是嫌這官兒當得太清閑，想給自己找點領俸祿的理由。”紅粉知己，笑話，他葉瑾何時求過那些，隻要一人在身邊，那便足矣。
    “皇上說得在理……在理。”也罷也罷，先順著他好了，越是氣兒大就越不能跟他反著來。
    葉瑾長呼一口氣，這話說出來了就是舒坦。
    “對了，待會兒你去找我二弟葉堯，讓他明日去接那成國公主。”葉軒走了兩天了，可惡，等他回來一定好好教訓他。
    “臣遵旨。”總算是勸住了，隻怕那群大臣以後再提，隻怕到時候是怎麼勸也勸不住了，王爺啊王爺，你怎麼就把我派到皇上身邊了呢。
    “等等，你派人去，你陪朕去逛逛禦花園，心煩得緊。”好不容易葉軒不在，雖說葉軒給他留了個爛攤子，不過把師兄給他送來了，還是很合他心意的，一定不能讓他離開自己半步。
    沐風捏了把汗，還是應下，他更情願去跑腿來著。
    未立後妃，這禦花園裏倒是清淨地很，二人一路穿花拂柳，在這禦花園裏漫無目的地逛著。
    “這小時候，我們師兄弟三人，算是將這禦花園給翻了個遍，可愣是沒找到師父他老人家埋的那壇好酒，你說，師父他是不是耍我們的？”
    沐風是大將軍沐正豪之子，自幼同太子葉瑾和鎮國候嫡子祁宋一起拜師學藝，沐正豪戰死，其妻傷心欲絕，也跟著去了，將軍府下人作亂，葉軒搶先一步將沐風討去做了暗衛，倒也是保了他衣食無憂，至於為什麼一定要討了沐風，自然不是僅僅為了當暗衛這麼簡單，葉瑾對沐風那在乎勁兒，就算葉軒是瞎的也看了出來，不過沐風這木頭倒是絲毫不覺。
    “不知，師父他老人家的心思，我們又怎能探破，可能就在某棵不起眼的樹下，也可能就在某叢花下，誰知道呢。”小時候啊，還真是值得懷念呢，那時候還顧不得這些尊卑，倒是爛漫得很。
    這禦花園中的海棠正盛，清風徐來花枝曳，雖有宮人在精心照料著，卻總覺得，不如那人房前的美，許是少了那麼個溫柔的人在對著它們說話吧。
    不自覺笑意爬上臉頰，葉瑾好奇地盯著他，對著一堆花也能笑得溫柔，怎麼對他就永遠是客客套套的。
    “師兄，你也好久沒來皇宮了，要不要去看看，那魚池中你放進去的烏龜今個兒有沒有出來曬太陽？”
    還是太子的時候，葉瑾和沐風常偷溜出宮，起先是被先皇罰了個痛快，可這二人死性不改，先皇也便揮揮手作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二人一出宮就往山林裏跑，上樹掏鳥蛋，下河捉螃蟹，師父教給他們的功夫全用在這上麵了，有時二人還會拎著些野味回家，氣得先皇和沐將軍哭笑不得，被教訓了一次又一次，可就是改不了。
    沐風在河裏捉到一隻七八歲小兒巴掌那麼大的烏龜，兩人樂極了，屁顛顛跑回皇宮剛把烏龜放進禦花園的池子裏，就聽說沐將軍已戰死沙場，葉瑾陪著沐風在靈堂前跪了一晚上，此後沐風再未進過皇宮，那隻烏龜，葉瑾卻一直在養著。
    “嗯？還活著？”沐風的笑容僵了僵，不快樂的回憶被帶了出來，不過僅是一瞬，又恢複如常。
    “走吧。”葉瑾拉過沐風的手就把他往池子邊帶，繞著池子走了大半圈，才發現了在石頭上探出頭曬太陽的烏龜。
    “都這麼大了。”那時還隻有小兒手掌般大，現在大小卻如一隻菜碟般，時間過得真快……
    “對啊。”葉瑾掩不住語氣中的自豪，從一旁的太監手中撚了點魚食，隨手往前一揚，落了些在石頭上，烏龜探著腦袋看了看，不予理睬，反倒是池中的錦鯉，紛紛遊來搶食著落到水中的魚食。
    拍落手上的殘渣，葉瑾負手而立，水光粼粼，如不經意間灑落的銀屑，亦如他們之間被揉碎的時光，二人一言不發，任這春日的風揚起兩人發尾袖擺。
    以前的日子，還真是懷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