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陵市沒有山寺，但有橦山。
    雲來山更佳，雲去山如畫。
    每年一中都會在橦山組織戶外活動。
    一群少男少女一下大巴，就直撲山腳。一時雀躍。
    “你看這有胭脂花！！！”
    “真的誒！！學校的都謝了”
    “我們什麼時候能爬到山頂啊”
    “山頂景色肯定很美。”
    “山中間會不會有蛇啊”
    “我們可以開始爬了嗎？”
    …………
    一個少年應聲站了出來，他年級輕輕，卻舉止沉穩有度。“大家安靜一下。這次爬山由班主任親自在最前麵帶路。現在請大家聽老師指揮。”
    短短幾句話，下麵喧囂的同學居然聽話的停了交流。
    一直站在最前麵的中年男人這才出聲“一會大家緊跟隊伍，千萬不能一個人在這山中走散。”
    說完又看向少年，交代了他幾句。“於顏，一會你看到同學們有什麼事，要多照應些。”
    下麵的同學應和一片。一幫人急切的想著上山。
    可沒過一會，他們就發現現實和想象的距離差了。
    這群被侍養在溫室的花朵，體力明顯是死穴。出發之前的雀躍，一下就被爬山的艱辛消磨殆盡。
    於顏明顯是這一隊中最辛苦的人。一會給這個渴了的遞瓶水，一會隨手扶那個要跌倒的同學。
    可這時候，有個女生格外吃力的模樣，還是讓分身乏術的於顏也不能不注意到。
    她臉色蒼白如紙，雙手捂著肚子，冷汗直流，步調虛浮。
    於顏走過去，扶著她的肩“蕭華，你還好嗎？”
    蕭華不是嬌氣的女孩子，但這一刻，她的狀態明顯不對。
    像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到浮木一般，蕭華握緊了於顏遞過來的手。
    一開口都氣若遊絲“於顏，你能帶我去旁邊的山道休息一下嗎”
    於顏二話不說扶著她向旁走。
    周圍的同學繼續氣喘籲籲向上爬著。
    漸漸漸，連最後麵的同學，也爬到了他們兩個前麵了。
    於顏看著那一條向上的線，又回頭看看蕭華，問“好些了嗎？”
    蕭華搖頭，臉上有掩不住的歉意。
    “你是感冒了嗎？”
    這次蕭華不僅搖頭，還莫名臉紅了。
    她看著於顏。深吸了口氣“於顏，要不你別管我了，自己先爬吧。我是走不動了。就在這等你們好了”
    作為班長也好同學也罷，於顏不可能留她一個女孩子在山中間。
    他看著蕭華冷汗直流的臉“你很熱嗎？”
    蕭華搖頭，吐字有些含糊。“不熱，那個……是……是……痛的”
    “痛的？”於顏實在有些摸不著頭腦。
    “因為…。”
    “嗯？”
    蕭華囁嚅了幾番，終於想到一種含蓄的表達方式。她說“能把你的衣服借我一下嗎。”
    於顏依言脫下了衣服。
    然後他看到蕭華拿著衣服，係在了腰間，遮住了自己的臀部。
    “特殊時期，我真的爬不了。”
    這時候。於顏就是再遲鈍也明白了怎麼一回事。
    騰地一下，一向雲淡風的少年，臉上居然有淡淡的紅暈。
    “那個……沒事。為了安全，我陪你”
    少女看著他。很認真的看著。
    似無意又似特意，一字一句感歎了一聲“於顏，你人真好。”
    山風微拂，野香四竄。
    既然都不打算繼續往上爬，又要等著大部隊一起下山，兩人開始聊天。
    “於顏，有件事，本來還沒打算告訴你的”
    “什麼？”
    “上次的征文…。”她頓了一下。
    “謝謝你幫我修改”
    “不用謝”她連連擺手“我想說的是……你寫的真好”
    於顏笑了一下，有點無奈“有什麼意義？”
    “有”蕭華居然點頭。“其實……這次征文，我媽媽是評委。她看了你的原稿”
    蕭華的媽媽是陵市教育局基礎教育科科長，當評委很正常。
    “然後呢？”
    蕭華略咬唇，似在斟酌用詞“這次你的文章，按他們評選的結果……是……二等獎”
    於顏點頭。
    “可是，我媽媽說，你的原稿，是能拿第一的。”
    於顏仍沒什麼表情。
    蕭華對他的淡然實在有些驚詫。“於顏，你不遺憾嗎？”
    遺憾？於顏搖頭。
    改稿時有點吧。
    “可是，我拜托我媽媽把你的稿子換成原稿了。”
    於顏看著她“蕭華，為什麼要這樣做？”
    蕭華目光看著地麵，似乎是不敢直視於顏。“因為，我替你遺憾”
    “可是。蕭華。我不遺憾”於顏一字一頓“倒是你，這樣值得嗎”
    值得嗎？
    少女的臉緩緩如火燒雲，紅的嬌豔欲滴。
    “蕭華，二等獎對我來說真的夠了。而一等獎…。沒猜錯的話，本來是你的吧”
    蕭華的稿子比他那改過的稿子好。他能拿第二，按理蕭華不就是第一了？
    蕭華不應聲。
    聰明如於顏，什麼都瞞不過。
    “所以，如果換了我的原稿，替了你的一等獎。你覺得值嗎”
    可是，於顏，你是真的聰明嗎？
    你懂的什麼叫少女情懷嗎
    蕭華從小就是個如假包換的淑女。要她學其他女生露骨的表達感情，她自然不會。而且，她也覺得，一段感情，不論如何，主動的總該是男生。
    可這個人，如果是於顏呢。
    這個完美的不像話的男生。
    咬咬牙，蕭華抬起頭，看著於顏點頭。“值得”
    於顏卻絲毫未察覺到蕭華的女兒姿態。他說“不值得。蕭華，第一名該是你的”
    一個人。連堅持做自己，堅持要自己想要的，都做不到。這樣的人，丟了的第一名真的沒什麼遺憾。
    話題走到這，兩人再也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