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別墅區這邊燈火並不算透亮，畢竟有錢人都是注重隱私的，誰想做點什麼都可能被鄰居知道呢。
    崔少璉的別墅也是如此，雖然大多數房間的燈都是打開的，可是質地細密的紗簾也擋住了窺探的視線。外圍是有保鏢的，畢竟是書記公子，卻也沒有五步一崗，十步一哨那麼誇張就是了，除開外麵，屋內也安裝了足夠的監控和守衛，確保裏麵的人不會有事。
    不過，並不是所有地方都被監控起來的。
    顧攸已經醒了過來，他睜開眼不解地看著這個陌生的房間。這裏已經不是最開始的那間房，不知道什麼時候崔少璉已經把他轉移了。這間與其說是住人的，倒不如說是陳列的，各種展覽架幾乎布滿了整個房間，上麵都是一個個不大的玻璃盒子，裏麵似乎鉗著什麼，不過顧攸才醒，眼睛還看不清。
    顧攸環視一周，回憶著失去意識之前的情形，猜測自己是被那個他撞到的人帶走了吧。昏迷太久，嘴唇有些幹澀，他抿了抿唇，艱難咽下一口口水潤喉。再抬頭，眼睛已經能正常視物，可是看著這一屋子的東西，他倒寧願一直看不清。
    那些玻璃盒子裏的，正是一雙雙眼球！
    他不知道那些都是什麼生物的眼球，隻是這些顏色大小各異，神態鮮活的眼睛直勾勾看著你，真的很是驚悚。對，神態鮮活，這些都是從原身上剝離的眼球，可是不知怎麼剝的，那些眼球大多數瞳孔收縮，如同忍受著莫大痛苦被生生剝離來的，眼白部分還有大量紅血絲，甚是駭人。有些卻很是平靜，隻是這一類的都是顏色漂亮，瞳仁幹淨得如初生嬰兒的。各種各樣的眼球擺在這裏，像是被無數看不見的人一起盯著，讓人背後發涼。
    即使淡然如顧攸，也一陣陣地犯冷，他想後退，想逃離這裏，可是一動才發現自己手腳、腰部和脖子都被固定在了身下的床上，動彈不得。
    顧攸使勁掙紮了兩下，也隻發出了一點金屬碰撞聲響，想再動兩下，卻是發不出力氣來，身上很疼，丹田處尤甚，是妖丹被重創還未恢複的表現。顧攸閉了眼，神識內視，丹田處沒有以往充盈的靈力，隻稀疏幾縷，如煙如霧，似隨時會散開。試圖引導靈力運行身體，剛一動，被稀薄靈力覆蓋的妖丹就一陣震動，隨即痛楚傳遍全身，他死死咬著牙才沒有痛呼出來。
    難道今天要死在這裏嗎？
    看著周圍那一雙雙眼球，由不得他不這樣想。
    罷了，生死有命，凡事莫強求。何況，他在世間也並沒有牽掛。
    腦海中突然閃現一個男子的身影，麵對著他，他看不清他的臉，卻十分肯定，那人正露出溫暖的笑。
    顧攸怔了怔，釋然地笑了笑。
    “你醒了。”
    陌生的聲音，顧攸循聲望過去，崔少璉穿著一件罩衣慢慢走過來，嘴角勾起，若有似無的笑意。
    崔少璉摸了摸他的臉，癡迷地看著他的眼睛，道：“這麼久以來我都在找，這種純淨得不該存在於世的眼睛，它太美了，美得讓我覺得自己好肮髒，讓我好想跪下來膜拜！我以為我不會找到，沒想到，此刻它離我這麼近，就在我手下……”他眼中是入魔一般的愛意，卻完全不會讓人覺得高興。
    顧攸側了側臉避開他的手，“為什麼這麼執著於眼睛，這世上美麗的東西很多。”
    崔少璉心情不錯，沒有介意他避開的動作，還好心地跟他解釋，“看在眼睛的份上，我就跟你說說。”他站起身，捧過旁邊的一對眼球給顧攸看，“眼睛是人體上最神奇的地方，它完美地展現了一個人的喜怒哀樂，而它本身又不會做出任何表情，沒有人的情緒可以逃過它，隻要你仔細看。眼睛又十分脆弱，稍用點力它就破了，如此脆弱的身軀又有著這樣強大的功能，不是很美嗎！”
    他拿過眼球愛憐地看著，“不說它的顏色，隻是本身就充滿魅力。你看它們的比例，還有晶狀體上的紋路，還有這牽連的血絲，這些，都那麼美！”
    “我小時候父親不管我，母親也隻管自己瀟灑，經常還會帶著我出去炫耀。你知道那些所謂有教養的貴婦有多肮髒嗎？”盯著那雙眼球，哂笑一聲。
    “看多了她們，女人在我眼裏比什麼都要醜陋，你能理解每次跟母親同桌時，明明惡心得要命還要裝作非常幸福的感覺嗎？她可是我最親近的人啊。”崔少璉放下眼球，摸上了顧攸的臉，“有次有個小鬼摔在我麵前，他一抬頭我就看見了那雙黑曜石一樣的眼睛，之後就再也出不來了。”他說完就看向了右側，房門正對的，比其他架子都要華麗的展覽架。
    顧攸也轉過身看，那架子上的盒子比其他的都要剔透，不像玻璃，比較像水晶，那裏麵的是兩顆黑色眼球，比一般眼球小，卻十分黝黑，而且純淨，沒有一絲雜質。
    那到底是多大孩子的眼睛啊！
    “你！你還是人嗎！”顧攸聲音都在顫抖，這樣的，真的是人嗎，是他修行百年才修成的人嗎，是跟那人一樣的人嗎！
    崔少璉摩挲著他的眼瞼，輕聲回應，“我有時候也會這樣想呢。”
    顧攸氣得直發抖，恨不能撕了這人！可現實確實他越激動，身體就越痛，冷汗已經濕透了背上的衣服，他再也受不了倒在床上，不敢喘息，怕一張口就是痛呼，隻是一雙眼還死死地瞪著崔少璉。
    崔少璉瞪大了眼看著氣及的顧攸，捧著他的臉讚道：“生氣的時候也很美啊，啊！我等不及了！把你的眼睛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