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攸的回歸讓同事甲乙很是高興，聚在一起小聲地說著什麼，時不時發出一兩聲怪笑，惹得眾人退避三米。
    上班了仍舊忙碌，沒了之前意見分歧的膈應，兩人也沒有見麵轉臉的疏離，又是同一屋簷下算得上親密的人，有時一些小動作都很有默契，像是相處多年，時間長了，倒讓人調侃得更多。馮益霄沒多餘心思，隻當是大家一起的玩笑話，也跟著一起說笑，顧攸則是心無旁騖，別人說什麼他都不介意。
    又一個月，已經是深冬，氣溫趨近零度，街上是再也看不到隻要風度的人了，額，顧攸是狐狸，不算。
    剛去提款機上確認了工資，馮益霄滿意地點頭，讓顧攸取出了下個月的生活費，順便跟著看了看顧攸的餘額。
    “你平時都不用錢的？”那張卡上的工資除了每個月定期給的生活費一點都沒有動過。
    顧攸點點頭，“我沒什麼地方要用錢的。”確實，生活費已經交了，早晚飯是不用愁的，餐廳又會提供一頓午飯，他又沒有其他的花銷，自然是用不到什麼錢。
    馮益霄聽了，眼睛就亮了，一個人低頭想著什麼。兩人從銀行出來，馮益霄還是兀自想著，然後他突然拉著顧攸道：“你平時都不用的話，不如把錢借給我吧！”
    顧攸沒表態，他沒聽懂，眨眨眼示意他說清楚點。
    “你看啊，錢放在銀行裏吃利息是賺不到什麼的，還不如拿出來投資，這樣賺錢也快。借條我會寫，咱們是搭夥的，你也就不用怕我跑了不是。要是你覺得吃虧，那平時生活費你就少出，我多出一點，怎麼樣？”馮益霄兩眼放光，像是看到了一座金山。
    顧攸想了想，點頭，“好，你要用，拿去就是。”
    他這樣說，倒讓馮益霄不好意思了，“你不問我要拿來做什麼？”
    “沒關係，修道之人本就不在乎這些。”
    見他一臉淡然，是真的不在乎，馮益霄抿唇，悄悄握了握拳，“我會好好用的！”語氣鄭重，似有萬鈞。
    顧攸直接把工資卡給了他，他覺得這樣也好，免去了每個月還要去查一次，那些數字凡人愛得很，對他確實一點用處也無。看了看拿到卡神情嚴肅的馮益霄，顧攸心道，這也是凡人。
    之後他們沒有馬上回家，今天是難得的兩人同時休息的日子，又剛發了工資，馮益霄又拉著人去搓了一頓，也有些感謝顧攸的意思，於是這一次吃得稍微好了些。馮益霄選了一家還可以的中餐館，這家特色是大蝦，馮益霄就點了兩盤，再要了一點其他小菜，幾瓶啤酒。照著以往的份來看，這一頓也算是豐盛了。
    飯後，馮益霄摸著鼓出來的肚子問顧攸有沒有興趣去逛街，顧攸無可無不可地點頭，跟著他搭了公交車去了商場。車上顧攸問他是有想買的東西？馮益霄倒是十分正經地點頭說是買衣服，顧攸看了他一眼就不問了。
    市中心絕對是繁華中的繁華，棟棟高樓林立，抬頭看不到樓頂，玻璃窗反射著陽光，閃瞎人眼，大幅海報在其中穿插，美女帥哥齊聚，商品倒是沒那麼顯眼了。路麵足夠寬敞，車水馬龍也沒有堵車的擔憂，人行道上沒有超過一平米的空隙，放眼望去，還是女人居多。
    跟著馮益霄乘電梯上樓，顧攸本來以為他會去男裝區，可當他滿耳全是孩子的歡笑聲時，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馮益霄穿梭在各種兒童用品的店鋪之間，對有些吵鬧的孩童聲音好無所覺，直接進了一家嬰兒用品店。兩個大男人進這種店的效果跟他們一起進內衣店差不多，隻見外麵陪著小孩玩遊戲的媽媽奶奶們向他們行注目禮，然後頭湊一起小聲嘀咕。顧攸耳力好，卻也因為孩子們太吵，隻聽到“真稀奇”“不正常”“是那個吧”之類的簡單詞語，不過他也還是沒有什麼反應。
    顧攸不知道馮益霄要買什麼，他又沒有小孩，卻也不會去問，隻是跟著他，看到那些色彩柔和造型可愛的小東西，心裏也似乎溫暖起來。
    馮益霄在架子間竄來竄去，拿了不少東西，小孩的玩具，衣服，奶粉，尿布……隻是種類多，數量卻不多，但是付錢的時候他還是一臉肉痛的表情。顧攸好奇地湊過去看了價格，將近工資的一半了，也難怪他是這個表情。
    裝了兩個大口袋，一人一個搭公交回到了老城區，卻不是他們住的那片，幾乎算是對角線了。這邊人少，街上零星幾個老年人坐著曬太陽，進了一個路口，又走了十幾分鍾，終於聽到了小孩子的聲音。
    原來是來孤兒院。
    有些年頭的孤兒院，牆壁有些斑駁，一些遊樂設施也已脫漆，植被不太茂盛，倒也沒有雜草。幾個五六歲大的孩子在草地上奔跑，邊上還有一些在玩沙子，旁邊是一個年輕的，笑容甜美的女孩子陪著。
    顧攸猜測這裏就是馮益霄待過的孤兒院了，看了看手裏的東西，心裏某個地方被什麼輕輕地敲了一下，發出叮的脆響。
    女孩看見了他們，很是熟撚地跑過來開門讓他們進來，笑著對馮益霄道：“你來了。”
    馮益霄點點頭，也沒讓她接東西，自然地走進去問，“發了工資，就買了點東西過來，院長呢？最近怎麼樣？”
    “挺好的，多了幾位捐款的人，日子鬆了不少，小威上周被領養了，是一對很和善的夫婦。”女孩說著看了看他身後一言不發的顧攸，“這位是你的同事？”
    說話間到了屋內，馮益霄把東西放桌上，攬過顧攸的脖子介紹道：“這是我好哥們兒，顧攸，這是孤兒院的薛老師。”
    顧攸點頭致意，薛老師則連連擺手，“我哪裏是什麼老師，隻是在這裏幫忙照顧而已，畢竟，這裏也是我的家，他們就像是我的弟弟妹妹。”她的目光落在屋外的孩子身上。
    馮益霄跟著看了出去，這裏的一切他都十分熟悉，他在這裏生活了十八年，感情深厚比薛老師更甚，同樣是這裏長大的孩子，這裏，也是他的家。
    這時屋外的小孩子也注意到了他們，一個嚷了一聲霄哥哥，然後所有小孩都望了過來，下一刻他們便蜂擁而至，馮益霄也彎腰抱起兩個孩子，陪著他們嬉鬧著出去玩的。
    “益霄經常回來的，孩子們都很喜歡他。”薛老師見顧攸一直看著他們，就好心地給他解釋，目光卻一直落在馮益霄身上，眼裏滿是情意。
    顧攸看見了，卻不懂她眼裏的東西。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從裏麵緩緩走出一位滿頭華發的和藹老太太，她麵容慈祥，帶著淡淡笑意，對著顧攸略略點頭，道：“歡迎你。”
    太過溫暖的氣息讓顧攸有點不知所措，老太太似乎看出來，笑容不改，“我是這裏的院長，謝謝你帶來的物品，孩子們很需要。”
    “這些不是我準備的……”
    “也是你搬過來的，還是要謝謝你。”她說著走出幾步站在了陽光下，“益霄是在這裏長大的，是他那一批裏待的時間最長的，也是回來得最多的。其實他也不容易的。你是他的同事？”
    顧攸點頭。
    “一看你就知道也是個老實孩子，益霄是個好孩子，你們相處還好吧？”
    這對話有些怪，可顧攸卻沒發覺哪裏怪，便老實地點頭。院長笑了笑，陽光下像是慈善的天使。
    馮益霄不知疲倦般陪著孩子們玩了一個下午，本來也想拉顧攸下水的，不過看他沒有一點這意思也沒有勉強。
    兩個人在孤兒院吃過晚飯才走，薛老師也因為晚上接班的老師來了跟他們一起走了。天已經全黑了，三個人在路燈下慢慢走，馮益霄話題是不會斷的，薛老師配合地說，顧攸覺得自己有些多餘，稍稍落後了兩步。
    薛老師就住在這附近的，兩人把她送到小區門口就走了，沒人注意到他們轉身後那一道留戀的眼神。
    去公交站的路上，顧攸一直在偷偷觀察馮益霄，今天的事情倒是讓他覺得意外，平時看馮益霄的樣子也不是多念舊的，沒想到他還這麼有愛心，是因為那裏是他長大的地方？還是因為那些跟他有相似遭遇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