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青兮金榜題名，禦前宴上，被皇帝欽點為戶部侍郎，意氣風發，前程大好，欲與之結交的官員踏破門檻，青兮心中卻始終有一份難言的寂寞。在醉吟樓的一場飯局，他遇到承穆，那時承穆還在努力隱藏自己的情感，麵對青兮，一臉刻意的疏遠冷淡。他拽著衣衫不整的堂弟快步離開醉吟樓，留給青兮一個挺拔的背影，穿過噪雜的紅男綠女，在花燈節的繽紛裏，奪走了青兮全部的心魂。
    終於有一天，青兮放下驕矜，義無反顧地向承穆坦白愛意。承穆無法再逃避自己的心情，也無法拒絕勇敢的青兮，一夜纏綿，一生之盟。
    緊接著，承穆率兵北上，打了一年的艱苦戰役。兩人剛相愛就分開，日日夜夜的輾轉思念，好不容易熬到仗打完的一天，承穆返回京都，安定下來。
    之後兩年，是青兮與承穆最快樂的兩年。
    火宵之夜，青兮與承穆欲念難耐，在逼仄的小巷裏放縱了一回。
    這種感覺驚險、刺激。雖然街道黑燈瞎火，鮮有行人，可是偶爾夜鳥擦過屋簷發出的聲響，或遠處燈會模糊的喧嘩，都異常的清晰敏銳，迫得他們咬緊牙關，阻住不斷頂上喉嚨的衝動。衣衫半褪，身體毫無縫隙地貼合，汗水沿肌膚滾落，心髒似擂鼓捶鳴，轟然砸進彼此耳膜。青兮腦海裏嗡聲一片，整個人不能自己地戰栗著。磨出硬繭的寬大手掌溫柔撫摸青兮濡濕的背脊。青兮埋在承穆肩頭哭了，聲音細弱可憐，也不知是疼痛太劇，還是快感太強。抑或這些眼淚，並不源自疼痛或快感，而是因為愛。愛一個人至深至濃，總讓人忍不住哀傷。
    完事後，青兮疲倦慵懶，軟在承穆懷中，已經站不大穩。承穆幫青兮細致地攏好頭發衣衫，默不作聲地將他背起，往雲河方向去。
    青兮一驚，忙拍他：“呆子，快放我下來，今晚上雲河全是人，會撞見熟人的！”
    承穆不語，雙手托穩青兮膝蓋，闊步地往人頭攢動，彩燈錦繡的雲河走。
    “徐承穆！”青兮急得掙紮，“你瘋了，快放我下來！”
    “認出來就認出來，怕什麼。”承穆的聲音低沉卻堅定，“我們是要過一輩子的，瞞得住一時，瞞得住一世嗎？”
    青兮一下子愣住。
    他呆呆望著承穆的黑發，眼眸裏如水的光澤紛亂閃爍，抿抿唇，悶聲道：“我不怕，就算天底下的人都罵我辱我，我也一點都不怕。我怕的是你……你們徐家，不會允許你，你跟一個，一個男人……”
    “你不要為我擔心。”承穆定定道，“我既然決定不再躲避你，就做好了被徐家掃地出門的準備。”
    青兮眼眶通紅，雙手緊挽住承穆的脖子：“呆子，你怎麼這麼笨。”
    他們一門心思做好被熟人撞見的準備，偏偏這一夜，並未遇到任何熟人。
    沒與承穆相愛時，青兮總覺得放花燈船是很幼稚可笑的事情。願望是自己爭取來的，怎麼可能靠著一盞漂流過河的花燈取得呢？但現在，青兮望著粼粼河麵漂亮美好的花燈，竟也動了曾被自己無限鄙視的幼稚心思。
    “我們也放一盞花燈吧。”
    月光輕照，青兮神情皎潔靜美。
    承穆凝視他片刻，點點頭，買一盞蝴蝶花燈回來，一人一支筆，在紅紙條上寫好心願，折起放進燈中。承穆握住青兮的手，十指交扣，把花燈擱進小木船，緩緩推入倒星映月的芸河水中。
    花燈在天地之間靜靜地流，承穆與青兮在河邊深深地望。花燈三千，其中有一盞獨屬於他們。他與他，青兮與承穆。
    在回去的路上，青兮走在前頭，忽問：“哎，呆子，你寫的什麼？”
    承穆笑而不答。
    “切，你不說也我知道。”青兮撇嘴，晃悠悠往前走，“肯定是祈盼天下太平，國富民安之類的大話。”
    承穆沒說話，抬起手，把身旁之人被風吹亂的長發理順。
    “我可沒你那麼崇高的情懷，這一個天下，分分合合，起起落落，建立多少朝代，滅亡多少朝代？操起心來，沒完沒了，根本沒個盡頭，人人禍福有命，我才懶得管呢。我呢，安分守己，不被人揪住把柄，乖乖領取俸祿，過我的小日子，然後纏著你就好。”
    “好啊。”承穆一把將青兮腳離地抱起，刮了刮青兮鼻子，“應大人，你得說話算數，好好地纏著我。”
    承穆溫柔裏透出些許壞痞的意味，惹得青兮飛紅雙頰。兩人打鬧一路，回到青兮臥房，親吻擁抱之間，情難自禁，又迫不及待地滾在床上。
    年輕的身體纏繞在一起，沉淪於洶湧澎湃的欲潮。怎麼擁有都不夠，翻來覆去，抵死地融合，真恨不得把對方揉進骨血。青兮的意識逐漸模糊，身子快化成承穆懷中一泓柔水。他在霧氣彌漫的奇幻境界裏，聽到承穆附在他耳邊呢喃：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他聽不太清楚，隻覺得從承穆薄唇裏吟出的聲音，說不出的低沉悅耳。嘴角輕輕揚起笑意，不一會兒，像累壞了的小獸一般，閉上眼睛，趴在承穆的肩頭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