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不少燒烤攤的門臉在天黑之前就已經占據人行道擺好了桌子，等到下班時候生意自然會火爆異常，一個夏天下來，基本都能大撈一筆。八點左右，燒烤攤最為猖狂，基本上完全擠占了其他食品類型門臉的晚飯收益，給蘭州拉麵氣得也在街上擺了二十多桌，沒人吃也不撤，就是看不慣丫嘚瑟。
    裴力煥他們到的時候趕巧八點，最熱鬧的時候。
    江山找了個地方坐下，先要了五十根羊肉串，十個饅頭片，二十個腰子，一桶紮啤。
    李靈不想喝酒，又要了瓶飲料。
    裴力煥悶頭吃，江山在那和李靈扯一些有的沒的，突然問了一句：“你搞對象沒？”
    李靈點點頭：“嗯，高中同學。”
    “哦，有我帥不。”
    李靈低頭笑了笑：“比你帥啊。”
    裴力煥坐旁邊冷笑一聲，江山沒搭理他，依舊滿臉堆笑和李靈套近乎：“那你覺著，他有什麼不足啊，想不想踢了他換一個啊。”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剛才裴力煥哼哼的時候抬了一下臉，李靈可算給他長相看了個清楚，就這麼一下，眼睛定在裴力煥臉上一時半會兒怎麼都挪不開了。
    廉墨那長相屬於清風明月，這位歸為大漠狼煙，看多了一個，異域風情就總是春。
    “李靈同學。”江山無奈地拿筷子使勁敲了敲桌麵，“嘿！回神兒了嘿！”
    “嗯。”李靈尷尬地低頭喝了口飲料。
    江山接著逗李靈：“那他有多帥啊，你給我形容形容唄。”
    “他等會兒就過來。”
    裴力煥瞅瞅江山：你丫真行，從哪淘換出這麼個不上道的來。
    李靈看廉墨給她發了短信，說快到了，就趕緊把具體位置給發了過去，還沒把手機塞回包裏就聽見一個挺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裴少江少，怎麼還上這地方吃來了。”
    裴力煥自己悶頭抽煙，江山覺得氣氛尷尬，就側頭笑著和薛妍打了個招呼：“巧。”
    “江少還是愛給人台階下哈，裴少都不愛搭理我——唉？李靈？你在這兒幹嘛。”
    盡管寢室裏的人全都改口叫了靈靈，但是薛妍就是不改口，依舊是個名字。
    裴力煥不知道這層事，但能聽出薛妍睨瞰天下雌性的那麼一股子傲勁兒。
    後來問江山：這麼傲的人怎麼喜歡當婊子。
    江山目光堅定：事業無貴賤，行行出狀元。
    李靈聽薛妍問她，老老實實地回答：“朋友吃飯啊。”
    薛妍那張如花的俏臉兒一聽這話差點拉到地上了。
    你丫真行，老娘費勁巴結的人你張嘴閉嘴一個朋友，自我感覺忒好了吧，破狗尾巴草還真把自己當根開花韭菜了。
    薛妍高中時候就混這群公子圈，遇見事裝相是基本功，適當展示一下姐妹共事一夫一起拿錢的正房豪邁很能博得男人的好感，男人是一種比女人單純的動物，像薛妍這種天生麗質又聰明的小老娘們本就占據天時地利人和，再加上自身努力，早已修煉成了一條小狐狸精，穿梭於天天手裏閑錢一把的公子哥兒當中，遊刃有餘。
    不過江山和裴力煥這一對兒三觀很合的狗男男是例外，江山屬於那種你怎麼跟他套近乎他都樂嗬嗬的，覺得不該熟的時候他就已經六分熱情，覺得該跟他談談處對象的事了，他還是認識時候那個火候那個熱度，不多不少，誰都別想坑他。
    裴力煥這個人由內而外的簡單粗暴，他不喜歡的，趁早玩兒蛋去。
    不同的表現方式，同樣的思想內涵，薛妍這個還是挺懂的。
    她自己知道不是江山喜歡的類型，江山喜歡那種清純的，這方麵她已經不占優勢了，但當時還挺想勾搭裴力煥的，這人長得好看，有錢，脾氣爺們，錢生錢的事他玩得風生水起，好幾年前就已經經濟獨立，聽人家說跟傍家兒玩特別大方，說給房就給房說給車就給車，給這種人當傍家兒是個挺威風的事兒。
    “唉，我聽說你跟那個……那個誰，裴二走一塊兒去了？”江山拍拍旁邊的椅子示意薛妍可以坐下，“怎麼樣，處的行麼。”
    裴二就是那個家裏倒騰化妝品的，名字叫裴天，總跟嫩模玩非人類遊戲，所以“天”裏頭把人給去了，戲稱裴二。一米九五的大個頭，比裴力煥還高兩厘米，就是長得屌絲了點，看著老，一天到晚神神叨叨，就喜歡磕了藥喝了酒出去飆車，他爹信佛，最怕生靈塗炭，生怕他給人家撞了或者自己出個事，玩脫了就完蛋了，於是特意弄了個假方向盤，裴天喝醉了要去飆車司機就把他扔副駕駛上，讓他自己玩兒那個假的。
    可能因為人家都說京城裏倆裴少爺，裴天就喜歡跟裴力煥比，裴力煥什麼車他什麼車，裴力煥什麼房他什麼房，衣服都一個牌子的。最近天熱得有點反常，老不下雨，裴力煥就天天背心褲衩人字拖，裴天也跟著學，為了彰顯與眾不同還換了條花褲衩子。
    江山也摸不清裴天什麼毛病，頭一回看見想跟人家比反倒處處跟著人家屁股後頭跑的。
    李靈咬著嘴唇：“妍妍，裴二是……照片上那個人？”
    薛妍跟裴天還沒好幾個星期就已經得到了不少好處，提起來自然是眉開眼笑：“是啊，處的挺好的，裴天兒怪體貼人。”
    裴力煥修長的手指一捏花生，水滋了江山一臉：“你放屁沒給他香個跟頭？”
    江山就奇了怪了，裴力煥這老王八蛋吃個花生豆都得給爸爸添堵，抹了把臉上的鹽水剛要開罵，聽見這句，立馬笑開了：真他媽損。
    薛妍就看著裴力煥那張臉就心頭癢得發疼，別說從這人身上撈不到票子，就是倒貼錢她都想跟這號男人膩味膩味，聽見這句陰損的她反倒挺高興，也算是裴力煥開口跟她說話了，不過也不好笑的太開心，讓裴天知道不太好，於是半慍怒色半嬌嗔，那聲音嗲到滴水：“裴少，瞧您這話說的。”
    裴力煥不喜歡女的，準確的說是不喜歡一切柔弱的東西，所以她一撒嬌他就難受。
    撇開頭，懶得搭理她，一眼珠子掃過去就看見有人迎麵走了過來。
    當時廉墨和鄒雪臣在宿舍弄作業，聽李靈說和倆男的出去了直接把筆往那一摔就往外走，鄒雪臣不放心他就一路跟了過來，趕巧扁伏找了個兼職，就在這附近的燒烤攤，幫忙烤個串兒什麼的賺個外快玩兒，仨人就一起過來的，陳洪濤嫌棄宿舍網速慢，跑出去找網吧玩遊戲去了，一天沒見人。
    廉墨走近了，招呼都不打直接把李靈拉起來。
    鄒雪臣跟過去，衝著被嚇了一跳的李靈挺尷尬地笑笑：“這地方太亂了，我們三個找了半天才看見你。”
    裴力煥嘴裏嚼著毛豆，腮幫子的肌肉有力地蠕動著，一張嘴就特橫：“仨？”
    “還有我呢。”扁伏長得黑還矮，不經意間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裴力煥抬起手吸了口煙，眯起那雙鷹眸，由上而下細細掃視著廉墨和鄒雪臣。
    那眼神要多露骨是有多露骨要多飄有多飄，捎帶腳還回了扁伏一句：“看不見你。”
    “那個，我要不介紹一下。”李靈笑著看了一眼廉墨，輕輕把他手扒拉開，“這是我男朋友，廉墨，這位是鄒雪臣，那位叫扁伏，都是室友。這是江哥，我們學校醫務室的大夫，裴哥，他們朋友，這是薛妍，我室友。”
    江山手指夾著煙，笑著指指椅子：“就是就是，都是朋友，坐下來吃個飯，你看，李靈又不是單獨和男的出來瞎玩，她室友不還陪著呢麼，別急眼啊。”
    薛妍當時就日了，丫幹老娘屁事兒啊，你媽我剛坐這兒椅子都沒熱呢行麼。
    她還不敢惹江山，連忙笑著答道：“就是就是，靈靈也要多交朋友嘛，再說今天中暑江大夫可是真出了力了，你個老爺們大大方方的，可不能瞎想回頭給人家靈靈臉子看啊。”
    一邊說一邊盯著廉墨的臉看。
    長得真他媽好看，比照片好看多了。
    趁著薛妍打圓場的功夫，江山表情猥瑣：“我想要那個戴眼鏡的。”
    裴力煥嘬了口煙，神色犀利：“她男朋友好看。”
    廉墨那麼個混脾氣，懶得搭理誰是誰，拉著李靈就把她送回了學校。
    扁伏接著回去打工，廉墨就和鄒雪臣一起往學校走，離不太遠，二十多分鍾就能到。
    到了宿舍，趕緊把作業弄完，也有將近十一點了，第二天還有課，倆人趕緊洗漱睡覺。
    臨睡覺之前，陳洪濤推門進來：“唉？你們都睡了？”
    鄒雪臣翻了個身，蓋著被子笑著看床下頭正在放書包的陳洪濤：“帥哥，你作業寫了麼。”
    “啥作業？”
    廉墨手從護欄中間穿過去，向下指著自己桌子：“放那了，抄吧。”
    陳洪濤看著標好了備注的兩份解剖圖，感到了人與人之間最為深沉的關懷與信任。
    “哎呀，啥都不說了，眼淚嘩嘩的。”說著就搬凳子坐那開始抄。
    扁伏也回來了，拎了好多羊肉串，知道廉墨羊肉串過敏還買了不少亂七八糟的吃的回來，順便提了一提啤酒。
    把剩下仨人招呼下來，開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