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常一陪我到了醫院的門口，我沒有讓他上來，因為害怕場麵會變得尷尬。小北告訴了我他病房的號碼，一個護士幫我指了指，在三樓的高級護理區。
    高級護理。我聽著這個名字，都覺得諷刺。
    要走到高級護理區，就一定會經過普通病房。在那裏我看到了平時不常見到的場麵，比起那些高級裝修，這種充滿了水果香氣的屋子，更吸引人。要不是我走得急沒有帶上相機，我一定會好好地拍上幾張。
    當我站在他病房門前時，卻猶豫到沒有勇氣推開它。因為腦子裏做了非常多的假設，也不知道再見麵竟然會在這種情形下。我定了定神，最終還是推開了門。
    他半倚在兩隻枕頭上，臉瘦的有點不像樣，隻是他的五官，他閉著眼時的表情，和從前並沒有區別。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想必是渴了吧。我站在原地很久，他可能以為是護理人員，可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大約在這種疑問下，他才慢慢睜開了眼睛。
    看到我的瞬間，即使那個表情消失的頻率很快很快，可我還是捕捉到了比驚喜還要大上十倍的驚喜。
    我衝他平緩地笑笑，然後拉開他床邊的一個椅子，坐了下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問題，這麼近距離觀察他，臉上好像沒有一絲血色。
    “回來啦？”他的聲音也聽起來滄桑了很多。
    我從旁邊的飲水機裏幫他接了杯水。“你們這種人也是有意思，為了拚個上等人的名譽，累的連命都不要了？”
    “我……”他試圖解釋什麼，我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必往下說了。
    即便說了，又有什麼改變呢。我們還不是在不同的人生軌跡上，走著各自的路麼。
    他輕輕歎了口氣。“這次回來待多久？”
    “你想讓我待多久？”我反問他，語氣裏夾雜著點不明意味的東西。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那個姓鄧的小子，是不是去找你了？”
    “是啊。”我以為過了這麼久，他的醋勁還沒有縮減下去。可他的下一句話，卻把我整個人都打入了底穀。
    “看樣子他對你挺不錯的，我也幫你調查一下，身世也很清白，覺得合適的話，就好好在一起吧。”
    “我這麼大老遠回來，你隻想對我說這個？”
    我整個人從凳子上彈起來，頭皮在不停地發麻膨脹著，麵前的伍澤森表情淡淡的，不知道是真的沒有力氣，還是他不願意再像當初對我那樣，畢竟他骨子裏還是個什麼都懶得做的人。
    “……你回來住哪？”伍澤森咳嗽了一下，抬頭看我的時候，眼球裏布滿了紅血絲。“沒地方住的話，我讓人幫你安排一下酒店。”
    “不用了。”我想我是真的有點失望了。“林叔還活著呢。”
    “哦……我也很久沒去看過他了。”
    “伍澤森，你裝的一副這麼清高的樣子，是想讓我罵你還是想讓我同情你？你以為你是少林還是武當出身啊，就算是和尚脫了袈裟，也合該有點人情味吧。”我現在隻想把我想說的話，統統都扔給他。“如果當時的我們的確是個錯誤的話，那我在這給你賠禮道歉了。”
    “你別這麼激動，醫生說我的情緒不能太起伏……”他皺了皺眉。
    我點點頭，說了句好，然後走出了病房。
    所有美好的幻想，都隻因為那是幻想。
    老天給我們設計的情節在我看來都有突兀了，當初我們那麼親密，竟然連鋪墊這個步驟都省略了，直接讓我們坐了趟激流勇進。我問著醫院的消毒水氣味，這個地方無論什麼時候，對我來說都是瘟神，不過現在的我，在它的眼裏，也隻是個跳梁小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