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向維牽著楚寧打開房門的那一瞬間，呆愣了一下，後麵跟上來的黃文天尷尬的笑笑，在許向維身後嘀咕道
    “糟了！一高興，把老爺子這岔兒給忘了。”
    回頭看看楚寧，表情仍是呆呆木木的，緊了緊手裏纖瘦的手掌，帶著他走進屋裏。
    “……爺爺”
    許老爺子看到自己的長房孫子走進來，收起了剛才的情緒，衝著許向維笑笑。
    “回來了。”
    “嗯。”
    見老爺子起身朝著他們的方向走過來，許向維下意識的擋在了楚寧的身前。
    “爺爺”
    “慌什麼，我不會對他做什麼，也沒能力在對他做什麼了，你不是比誰都清楚麼？”
    “爺爺，我…”
    從小跟在許老爺子身邊長大的許向維，不管現在再這麼的，對上這個從小就對自己嚴厲有加的老爺子，還是會忍不住有點兒稍稍的害怕。
    許老爺子看了看被許向維擋在身後，隻露了半個身子的楚寧。
    多少年了，這孩子似乎還是跟當初第一次出現在許家一樣幹淨溫暖，即便是做了那麼多年的皮肉生意，有過那樣的經曆，現在還變得…
    向維這孩子被他吸引的這麼厲害，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吧。
    在許家這樣的世家大戶裏，吃穿用度的確是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可是伴隨著這樣享受的，確是普通人想象不到的責任，親情的薄涼，一個又一個迫於無奈，無可避免的責難，生生的折磨著人。
    “他……還好吧。”
    許老爺子會這麼問，顯然讓許向維有些意外。
    “陪爺爺到樓下的花園走走？”
    “好。”
    “向挺啊…你先讓文天陪著你休息會兒，爺爺跟你大哥有話要說。”
    從許向維帶著楚寧進門開始，就高興到不行的許向挺，爽快的笑著應好，人也變的精神了不少。
    許向維牽著楚寧正準備跟許老爺子出去的時候，老爺子停了腳。
    “讓他在這兒歇會兒，就咱們爺兒倆談談吧…”
    “爺爺，我得帶著他。”
    “你放心，有向挺和文天陪著，他這身子，跟著我們出去吹冷風，也不好。”
    許老爺子說完，許向維看看身側的楚寧，轉了個身。
    是穿的有些單薄了，從家裏出來的時候，光想著向挺的病了，竟然忘了給他準備厚的外套，就這麼帶出來了，從車上下來就直接鑽進醫院，到還好，可這要是跟著一起下樓…
    “楚寧，我跟爺爺離開一會兒，有事情要談，你在這兒的沙發上乖乖的坐著等我，要是困了，就在沙發上睡會兒，等我回來，帶你回家。”
    說著把楚寧帶到病房的沙發上，轉身跟著許老爺子出去，臨走前跟黃文天說道
    “麻煩你給他拿條毯子，他吃過藥沒多久，這個時間是要睡覺的，別讓他著涼了，我待會兒就回來。”
    “好，你去吧！我一定幫你照顧好他。”
    “謝謝。”
    許向維跟著老爺子下樓的這段時間裏，楚寧一直坐在沙發上，很安靜，黃文天把毯子給他蓋到腿上後，他也沒反應，隻是一直睜著兩隻沒什麼神奇的眼睛，一下都不眨，也沒有要睡的樣子。
    “爺爺，您找我有什麼事。”
    “許家那些附屬的小企業…是你讓季璃幫忙護著的。”
    “嗯”
    “謝謝你護住了許家。”
    “沒事，應該的，我姓許。”
    “你…這麼多年，一直都恨爺爺的吧……”
    許老爺子這麼一說，許向維僵了身體，恨不恨呢？也許有過的吧！
    可他畢竟是自己的爺爺，從小被帶到主宅養大的自己，一直被父母疏遠，並不親厚。哪次病了，都是爺爺守在身邊等他醒來的。
    要說恨，可能更多的是得不到的渴望，最後渴望著渴望著，就失望了，就像他對父母一樣。嚴格說來，其實沒有多少恨，隻是不在有什麼期盼而已。
    “沒有。”
    拄著拐杖，往前慢慢的走著的許老爺子，聲音裏沒了往常的專製和蠻橫，多了些祈求。
    “向維…爺爺……有事，求你。”
    嗬嗬，終究還是為了那個家夥，若不是為了那人，爺爺怎麼會願意跟他這樣差點兒毀了許家的人，在這兒談心散步呢！
    可笑！什麼重新開始，好好生活，自己怎麼會有這麼可笑和愚蠢的念頭呢！本來也不是一家人，即便姓是同樣的姓，可畢竟自己隻是個曾經趁手，現在卻不聽話的工具而已。
    “爺爺，你該知道不行的。”
    “可他…畢竟是你張叔唯一的兒子啊……”
    “唯一的兒子…是啊！他是唯一的，我卻是誰都可以代替的，因為我隻是個管理許家讓許家興盛的工具，可是爺爺…您有沒有想過，我這裏”
    說著指著自己的心髒。
    “這裏也放著顆會跳，有血，會疼也有悲喜的人心，它跟張小天，跟向挺，跟這世上所有的人一樣！它也有貪念，也渴望被愛，渴望關懷，也會希望被親人擺在第一位。”
    許老爺子看著許向維，沒說話。
    許向維看著正看著自己的爺爺，突然露出個苦笑。
    “瞧我，都說些什麼呢？”
    說完歎口氣，恢複往日的機械一般的樣子。
    “爺爺，您可以忽視我，我也不在乎了，也可以不拿楚寧這麼多年的苦痛當回事兒，反正他已經這樣了。
    可是欠張蕊的，卻必須換，一具屍體，三個人的生命，有兩個，還是沒來得及睜眼的孩子，她們母子都是無辜的，如果不是有張小天的事，還有您請的那個律師的咄咄逼人，她們母子現在還好好的。
    可是現在，卻隻能躺在一個小小的骨灰壇子裏，送到還在等著他們孩子回家的父母的手裏。
    您想過這些麼？
    一樁樁一件件，哪一件不該讓張小天償命，就算他死十次，也不算委屈了他。”
    自知理虧的許老爺子不好在說什麼，拄著拐棍兒，原地站了會兒，直到風越來越冷了起來，許向維走到他跟前，扶住老人的手臂。
    “風大了，爺爺，回去吧！您的身體比不起從前了。
    這件事…請您諒解，我必須給沒了的張蕊一個交代。”
    “哎……”
    許向維扶著許老爺子走回病房的時候……
    “誒？怎麼就你們回來了，楚寧呢？”
    “你說什麼？”
    黃文天這麼一說，許向維看到房間裏並沒有楚寧的影子，心裏慌了。
    “不是你讓張管家，接楚寧下樓，順便要帶他回家的麼？”
    黃文天這話一出，許向維轉頭開向了老爺子，半是失望半是冷笑。
    “爺爺，嗬、您做的好！您做的，可真好！
    我和他，真就那麼礙您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