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下來的許向維急匆匆的往楚寧身邊趕，跑近的時候，看著張蕊滿身是血的躺在一大灘的血水裏，有些錯愕，前幾分鍾裏還鮮活的生命，幾分鍾後就躺在自己眼前奄奄一息的等死，楚寧就在她的旁邊，褲子和衣袖上都沾了血跡，也不說話，隻是握著張蕊的手，呆訥的臉上沒一點兒表情。
    許向維走到兩人跟前，從血水裏將張蕊抱起，靠在自己的身上，張蕊身上早就被自己的血濡濕的衣服靠在他身上，透了過來，有些溫熱粘膩，刺的許向維跟墜進了寒冬的湖水裏一樣，刺骨的疼。
    明明昨晚還握著杯子陪自己站在窗前說話，給自己鼓勵的女人，今天就成了這副樣子，倚靠在自己的懷裏，血液和生命一點點的留走，自己卻半點兒辦法都沒有。
    張蕊靠在許向維的身上，意識已經模糊，眼睛也逐漸的對不上焦，咽了口湧到嗓子眼兒裏的血，皺著眉，費力的笑著，眼裏卻不斷的湧出淚。不是因為怕死，隻是不想死，她的孩子還在她的肚子裏，剛剛有了個小輪廓，還沒來得及出來看看這個世界，就要跟著她走向死亡，而眼前，這個跟自己一樣，甚至比自己還命苦的男人，不隻用命救過她，還在她最苦最難的時候陪著她一路走過來，為了她受傷，為了她堅持，為了她和他，他們將來的家，那麼認真的努力卻艱難的活著。
    自己……卻要離開了。
    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什麼也沒幫上的時候撒手離開，怎麼能甘心。
    哪怕是看著這官司能贏呢！哪怕是能看著他走出來呢！看著他身邊能有個人陪著他，能讓他晚上睡個整夜都不用驚醒好覺，看著他……
    還有老家的父母和弟弟，那對兒為自己幸苦了大半輩子，已經六十多歲，卻還沒享過一天福的爸媽，要是知道他們疼了大半輩子的女兒…不在了……白發人送黑發人苦楚，他們怎麼受的了。
    還有那個小小的總是粘著自己的弟弟，該上初中了吧，總是把自己最喜歡吃的東西留著跟姐姐分享的小孩子，就是壞了也不肯獨食的傻孩子…他還那麼小，怎麼照顧自己，又怎麼連她的份兒一起盡孝。
    …啊…還有這麼多的事兒沒做，這麼多的人沒疼沒陪呢！要是在多點兒時間，再多點兒時間…多好……
    動動被楚寧握著的手，想要抽出來，摸摸男人蒼白的臉，替他暖暖。剛才一定嚇壞了，那個人那麼過分的言語，還有自己現在這麼躺在他眼前，一定嚇到他了…
    動了幾下，卻怎麼也直配不了自己的身體，扶著她的許向維察覺到了張蕊的意圖。
    “乖…先放開，張蕊有話要跟你說。”
    抓著張蕊的手臂抬起，放到楚寧臉頰跟前，看著張蕊帶血的手指顫抖的撫上楚寧的臉，見慣了人性冷薄的許向維，胸口堵的厲害。
    張蕊能不計一切得失的陪著楚寧走到今天，甚至為他賠上命，也許連她自己也不察覺自己是喜歡上了吧。她常常說她不能像自己一樣不離不棄的陪著楚寧，說危急關頭，她不能保證她會和自己一樣保楚寧護楚寧，那眼前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麼呢？
    在許向維的幫助下手掌撫上楚寧的臉，眼裏的淚更是洶湧。
    “安…安寧”
    “好…好好…活著…和，和，和他一起，好好…好好的活”
    “不管這世上的…的人，怎麼…怎麼對，對你，都…要，要好好，好的活……”
    楚寧臉上依舊很平靜，手掌疊在撫摸著自己臉頰的張蕊的手上，閉了眼，一下一下的蹭著張蕊的手，低垂的睫毛微微的抖動。扶著張蕊的許向維看著懷裏的女人，眼睛漲的酸疼，皺著眉，紅著眼眶，亂掉的劉海散落在額頭和臉頰上。
    隨後趕來的季璃等人全程都沒說話，隻是站在旁邊靜靜的陪著，騷動的人群也安靜了下來，有情感線脆弱點兒的，跟著低低的抽泣。
    楚家媽媽靠在楚家爸爸的身上，眼睛通紅的忍著不哭出聲音，隻是眼淚不停的往外冒，和張蕊相處有一段兒時間的劉鵬垂著頭一動不動，早打了120的季璃站在離他們最近的地方，眼眶紅腫，他本也是個細膩的人。而黃文天則愣著什麼也沒做，腦子裏也是一團亂麻。
    今天這樣的事，或多或少他都是有責任的，若他當初勸住了向挺，或是不答應幫他這個忙，這個女人或許就不會死，楚寧也不會瘋，向維…從小護著自己和向挺的男人，也不會經曆這樣的痛苦。
    懂些急救常識的劉鵬跟著季璃幾人趕來的時候，也沒做什麼多餘的事，季璃打急救電話過後，他拍拍對方的肩，看了季璃一眼，搖搖頭。
    救不回來了…不停的的吐血，肋骨怕是把肺和心髒都捅穿了，隻是活人的心理，做過些什麼總歸好受。
    垂下手臂的時候，張蕊用了自己所有的力氣，把許向維的手放到了楚寧的手上，笑了。
    “照…照……”
    話還沒說完，就合了眼，起初還直著的脖子歪到了一邊，放在倆人手上的手還壓在他們手上，隻是稍稍的有些歪斜。
    許向維愣住了，抱著張蕊的右胳膊還護著她的身子，左手也還被她的手壓著，掌心裏是楚寧的手，都沾了張蕊的血，粘膩。
    楚寧沒說話也沒哭，就是用左手，抓著張蕊歪斜的手擺正了蓋在許向維的手上，然後再將自己的左手擱上去，便抬頭看著張蕊跟睡著了一樣的臉，咧開嘴，露出個大大的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