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口渴醒來下樓找水喝的張蕊，見到了落地窗前獨自站著的許向維，客廳裏沒開燈，隻有些淡薄的月光照進屋裏，許向維手指間的煙閃著微弱的暗紅色的光，一縷青白色的煙霧在月光裏若隱若現的飄蕩著，在不知名的黑暗裏消失。
    “怎麼還不睡？”
    聽到張蕊的聲音，許向維轉過了身。
    “睡不著，你該好好休息的，熬夜對孩子不好。”
    張蕊端著杯子走到許向維跟前後，許向維拿起了矮桌上的煙灰缸把手裏的煙掐滅。
    “沒事的，他還沒那麼僑情，想抽就抽吧。”
    “不用，還是注意點兒的好。”
    “明天…就要開庭了。”
    “嗯。”
    “很緊張麼？”
    “不知道，大概吧，盼了這麼久。”
    喝了口杯子裏的水，垂下了頭，看著自己穿著拖鞋露在外麵的腳趾，想了想。
    “你…就真的這麼愛他麼？”
    “我不知道，隻是看著他受委屈比自己受委屈還難受，他疼了我更疼，他笑了，比誰都高興。看著他高興就覺得整個世界都是亮的。”
    “跟他…表白過麼？”
    “是那種說喜歡的麼？”
    “嗯。對啊！”
    “沒…有吧！想過來的，可是每次都被打斷了。”
    “事兒了了，去和他說吧。”
    “嗬、不了”許向維笑著搖搖頭。
    “為什麼？”
    “他不會接受我的。”
    “你都沒說過，你怎麼知道？”
    “他說過，他不愛男人，而且…這麼多年發生的事兒，不管結果如何，終究是因我而起，他不會原諒我，更不可能接受我。”
    聽許向維垂頭喪氣的說完這些，張蕊緊了緊手裏的杯子。
    “他…或許…在潛意識裏是接受你的。隻是這麼多年受的苦和經曆，在他心裏蒙了厚厚的一層灰，很多時候，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再想些什麼。
    這些日子你為他做的這些事，你不要告訴我都是為了贖罪，替許家也替你自己。真的不至於做到這個份兒上，好好問問你自己的心，你就真的甘願這麼看著他往後的一輩子和我一起，過著不鹹不淡的生活，自己卻隻能在旁邊看著，兩個人各自終老？
    楚寧這輩子過的並不順遂，有很多時候，他甚至會覺得自己是活在陰溝裏的老鼠，對活著這件事，沒半點兒的渴望。
    他能這樣，多半兒是因為當年被不該有交集的你喜歡上，可這並沒有錯，也沒誰怪過你，甚至連楚寧自己都不曾恨過你，他恨的隻是因為你遇上你的家人給他的苦和折磨，並不是你本人，你明白麼？
    我們所有人對他的好，在他看來都隻是可憐和同情，那並不是愛，事實上也是如此。不管是我，還是曾經拋棄過他的爸媽，能給他的隻有關心，卻並不是愛，有些情感，是必須心裏真正有了，才能給的起的。
    人其實很多時候都是很敏感的動物，尤其是楚寧這樣的，人心思的波動，他總是能抓的很準，隻是他猜不到自己罷了。
    病了之後，他不能接受身邊那麼多人，卻能接受你，你就沒想過為什麼嗎？
    如果我說，他在睡夢裏叫過你的名字，就在剛才驚的一身冷汗的時候，你會怎麼樣？”
    張蕊說完，許向維愣住了，轉頭看著張蕊。
    “你…說什麼？”
    “去說吧…給你們倆一個機會，別再錯過了，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曾經想過就這樣稀裏糊塗的占著楚寧一輩子，也想過幫你，可是…呼……
    我沒你那麼在乎他，也沒你愛他，更沒勇氣像你那樣，為他做那麼多。如果真的危險來了，我也不敢保證自己會有勇氣，為了他，舍了我自己。
    可是你不一樣，不是麼？如果真的想讓他幸福，那就自己來給吧。
    你能給他的，這個世上，沒一個人能舍得給他。”
    聽張蕊說完這些，許向維雙手揣在西褲的口袋裏，垂著頭不說話，整個人都沉浸在張蕊說的那句，他在睡夢裏叫過你的名字這句話裏。
    口袋裏的手緊緊的攥著，身體說不上是興奮還是激動，即便極力的壓製，還是微微的有些顫抖。
    他叫過我的名字。
    他叫過我的名字。
    ……
    “我有點兒累，一會兒去客房睡，今晚你去房裏陪著他吧。明天要開庭了，他有些緊張，睡的很不好。”
    “我……”
    “去吧。”
    把手裏的杯子放在矮桌上，煙灰缸的旁邊，張蕊轉身上了樓，許向維轉過身，看著黑暗裏，穿著純白棉質睡衣的女人腳步緩慢的一步一步走上樓梯。
    “快去吧！他一個人…夢醒的時候，會怕。”
    “嗯，謝謝你。”
    在樓梯上停住腳步，看著慢慢走上來的男人，張蕊笑了笑。
    “不謝，你們都是好人。”
    許向維進屋的時候，楚寧睡著，眼睛微微的閉著，睫毛有些顫抖，不知是睡的不安穩還是怎麼的。
    動作輕緩的坐上張蕊剛才躺過的地方，也沒換衣服，半坐半躺的靠在床頭，床頭櫃上的台燈，暖色的並不刺眼的光，在楚寧的臉上打出一道暖暖的光暈，連臉上淺淺的絨毛也能看的到。
    楚寧的眉毛還是老樣子，皺的很緊，額頭上還滲著些細密的汗珠，嘴唇緊緊的抿著，被子下的雙手在胸口的位置緊緊的拽著，身體不時的抖動，很痛苦的樣子。
    許向維沒有叫醒他，悄悄的掀開被子，小心的把他的雙手打開，放在身體的兩邊，被子拉到了胸口靠下的地方，又拿起櫃子上的遙控，把空調的溫度調高，用紙巾擦幹了他頭上的汗。
    不敢離的太近，又怕嚇醒他，隻是輕輕靠近，把左手臂放在楚寧頭頂的位置，隔著枕頭虛空的抱住，垂下頭看著視線下方的人，滿足的笑笑。
    “睡吧…以後，不用再害怕受傷了，我會護著你，好好兒的護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