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時已過，禦書房燭火通明。
    “皇上休息吧！您這樣撐下去，會傷了龍體！”
    嘉靖晃了晃腦袋，像往常在府裏一樣，嘉靖等著徐階。
    “朕不困，不困。。。”
    “皇上，別睡在書房裏，保重龍體。。。”老太監絮絮叨叨的勸著。
    “皇上，徐大人回府了。”錦衣衛進來報。
    聽到徐階回府的消息嘉靖整個人一個機靈，意識到聽到什麼以後有整個人都攤在桌子上。
    “皇上！”
    嘉靖揮開衝上來的眾人，“朕累了，要休息。”
    。。。
    日子過得很長又很短。嘉靖忘記了他坐上這把龍椅已經有多久了。
    “徐大人呢？”嘉靖看著殿下幾位大臣，“朕宣了徐大人覲見，他為什麼沒來？！”
    “回皇上，徐大人身子不適，早些回府了。”底下人這麼回複著。
    嘉靖咬緊嘴唇，握成拳頭的雙手發白。“都退下。”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等等！”嘉靖喚回，“朕留了新茶，幾位大人每人一份，那個。。。那個。。。順路的話。。。給徐大人帶過去一份。”
    “臣等謝主隆恩！”
    。。。
    雞鳴，所有人都還在睡夢中。
    “皇上，皇上。”老太監輕聲喚嘉靖。
    嘉靖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的醒來：“何事？”
    “皇上，該起身了，要上早朝。”
    嘉靖皺眉，“不上！”
    “皇上！”老太監欲哭無淚。“徐大人已經在宮外候著了，各位大臣馬上都會到。”
    嘉靖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吼道：“那還不快伺候朕起身用膳！”
    “是是是！！！奴才該死！”老太監擦擦汗，這些日子他終於摸透了新皇的脾氣，隻有提到徐階才能擺平一切，哪怕隻是提到名字。
    朝堂之上，嘉靖穩坐龍椅。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卿。。。”平身兩個字沒有說出口，嘉靖呆住。
    “皇上。。。”老太監見嘉靖異樣，“皇上。。。”
    半晌，底下的大臣們沉不住氣交頭接耳起來。
    嘉靖幾乎要哭出來，徐階。。。徐階呢？
    “徐大人呢？”嘉靖顫著聲音。
    “。。。”
    “徐大人呢！朕問你們徐階為什麼不來！”嘉靖瞪著紅紅的眼睛怒吼。
    可嘉靖的怒氣越盛，底下交頭接耳聲越聒噪。
    “徐階不來，你們都不來！要朕做什麼！”說罷嘉靖抬屁股就走。
    “皇上！”老太監攔住嘉靖，“皇上息怒！奴才這就派人去找徐大人！”
    “誰讓你去找他！不許找！誰都不許找！”嘉靖推開老太監：“朕再也不想見到徐階！”
    “皇上”一個清朗的嗓音從殿下傳來，嘉靖渾身一僵。
    短短幾個月，徐階瘦了一圈。
    “皇上贖罪。”聲音沙啞，說完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靠著大門歪著頭。
    那雙眼睛裏比嘉靖以前見到的徐階更加難以捉摸，“徐。。。徐階。。。”
    徐階是真的生病了。
    嘉靖的力氣也被瞬間抽走，所有的委屈全化成了懊悔。徐階日夜在宮裏根本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全部是為了自己現在這個皇帝。發誓要為徐階分擔，現在竟然在朝堂上發莫名其妙的脾氣，扯徐階的後腿。
    “徐階。。。朕。。。”
    “皇上，臣要離開京城。”徐階的聲音淡淡的，不是請求，是通知。
    。。。
    不許！不許！他嘉靖不許徐階離開京城！
    深夜，夏雨滂沱，把整個皇宮都籠罩起來。
    一個濕透的身影悄悄靠近內閣。
    “。。。”守衛吃了一驚，忙下跪。
    衣袖滴出的水並未驚動值班的徐階。
    燭火熄了一盞，打瞌睡的侍女忘了添油，漸漸淡下去的燭火像越來越深的夜和越來越大的雨。
    人們睡的更熟。
    徐階放下手裏的折子，雨聲讓他煩躁，閉上眼短暫的休息。
    忽然一雙冰涼手的臂纏上他的肩頭，熟悉的味道讓他猛的睜開眼。
    “皇上！”徐階心裏咕咚一聲，噌的站起來，見嘉靖渾身濕透隻穿著睡袍，“皇上！出了什麼事？！”
    徐階臉上毫不掩飾的擔憂讓嘉靖鬆了口氣。
    嘉靖撲進徐階懷裏，緊緊抱住他。
    徐階喘著粗氣，嘉靖的反常讓他心跳得厲害。“不要怕，到底出了什麼事？！”
    嘉靖眼眶一熱，嗚咽出聲。
    “璁兒！”徐階慌了神，壓低聲音：“到底出了什麼事！是刺客嗎？還是有誰動了什麼手腳？！”
    嘉靖的哭聲蓋過了雨聲，他叫他璁兒。
    他以為，他以為徐階心裏沒了他。
    “階。。。”嘉靖緊緊抱著徐階，恨不得和他成為一體。“璁兒。。。璁兒好怕。。。”
    徐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嘉靖的哭聲擊潰了他所有的防禦，張開手臂將這個濕漉漉的人緊緊擁著。
    燭火熄了一盞，又一盞。
    “沒有誰。。。沒有什麼人。”嘉靖悶悶出聲，“璁兒好想你，想的胸口好痛，璁兒不要和你分開。。。璁兒。。。”
    下一秒，徐階推開嘉靖。“你瘋了！”徐階這才意識到嘉靖耍了他，曆經官場的經驗讓他格外警惕。
    嘉靖笑著，“沒錯，我瘋了。”
    京城從未下過這麼大的雨，隻有靠暴雨的掩護，他才能放肆一回。
    整整半年，到他手上的全部是請求同意徐階離京的折子。
    徐階的府上多了個陌生男子，多了個陌生女人，多了個小丫鬟、仆人、廚子。。。嘉靖快瘋了，徐階會忘了他，徐階會喜歡上別的人，他哭得厲害，“我瘋了，我再見不到你就要瘋了！”
    “啪--”嘉靖的臉上多了五個指印，徐階揚著手，掌心滑膩的不隻是雨水還是淚水。“滾！”
    “徐階！”嘉靖尖叫，哭得泣不成聲。“我錯了。。。我錯了徐階。。。”
    徐階看著嘉靖跪倒在地，麵無表情。
    “徐階。。。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嘉靖濕透的頭發滴著水和眼淚混在一起，渾身打著寒戰。“徐階。。。”嘉靖哭的放肆，所有的疑慮和害怕全部發泄在今夜。
    “來人呐！”徐階朝門外喊道，打盹的侍衛猛地驚醒衝進屋子。
    徐階冷著臉，“把皇上扶回去！”
    “不要---”嘉靖拚命拽住徐階的衣袖，可這個侍衛分明隻把徐階當主子，扯著嘉靖就往外走。“徐階！我錯了！徐階我錯了！！”
    “徐階---！”嘉靖的聲音最後消失在雨中。
    徐階慘白著臉，站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