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安跟著慕凡進了音樂房以後就在煩躁地打轉。慕凡沒有理他，自顧自彈琴倒是平靜得很。
    一曲終了又有琴音響起，慕凡打算再彈一曲。許安忍無可忍一把拽住他的手腕：“阿凡你……”
    許安突然睜大了眼說不出話，因為慕凡的手在瑟瑟發抖，確切地說是慕凡整個人都在發抖。
    許安吃驚地鬆開慕凡的手腕：“阿凡……你怎麼樣……”
    慕凡安靜地坐在鋼琴前，閉目深呼吸盡力平複心情。
    許安看他的樣子，卸了氣似地坐到遠處的沙發上，手肘撐著膝蓋垂頭喪氣：“你昨晚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為什麼拖到早上才通知我？那小子有多混蛋還要我提醒你嗎？”
    慕凡終於找回一點笑容：“太晚了，不好意思打擾你。”
    許安氣笑了，嗤了一聲：“你就扯吧，還不好意思。”
    音樂房裏又沉默好久，許安看著慕凡：“你說說看，你到底是怎麼看那小子的？”
    慕凡斂眉：“自私任性的小孩子。”
    許安挑眉表示讚同。
    慕凡抬起頭，對著一片虛空歎息：“許安，假如……有一個孩子，他盡心盡力照顧你，處處為你著想，他讓你覺得他聽話懂事，讓你把他當自己的弟弟，讓你不自覺向他敞開心扉。
    可是有一天，他不再乖巧，他開始殘忍自私，開始為了自己痛快就把你推入深淵，讓你受盡折磨，你會怨他的吧？
    可要是有一天，這個做錯事的孩子又出現在你麵前，像以前那樣慢慢靠近你，他似乎又變回原來那個懂事的樣子，他跪在你麵前祈求你的原諒。你會怎麼做呢？懷疑他？繼續怨他？繼續躲避？還是不要理會他？又或是……原諒他？”
    許安諷刺一笑：“你所謂的這個孩子早就成年了。”
    “是嗎……”慕凡的表情有些茫然。
    可是他曾經，把歐諾當成了一個成熟溫柔的好孩子。
    許安看慕凡這個樣子，頗為無奈，又走回去拍拍慕凡的肩膀：“阿凡，你的心裏太會裝事情了，你遲早得鬱悶得憋出病來。”許安重重歎一口氣，“雖然那小子讓我很不舒服，但我還是要勸你，放下吧，不管過去有什麼，你都別想了，過得輕鬆一點。”
    聽了他的話慕凡沉默著又開始彈琴，淡淡的音樂像是細雨在衝刷塵埃，衝淡了一些過往，又讓一些陳舊的記憶煥然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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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恩正和慕凡許安待在音樂室討論事情，張嫂推門走進來：“慕先生，又有人送花來了。”
    慕凡愣了一下，沉默片刻，拄著盲杖走出去。
    抱回一束花時，慕凡無可奈何。旁邊伊恩按捺不住「嘿」了一聲：“慕凡，絢爛的鮮花散發著滿是愛意的芬芳，送花的人一定對你充滿了渴慕與憐惜。”
    慕凡笑得很無奈：“應該是朋友之間隨便送送。”
    “嘿！算了吧，朋友之間會送玫瑰嗎？太浪漫了吧？會讓人懷疑的。”
    慕凡讓張嫂把花收起來，伊恩卻興致勃勃請求看看花。
    接過玫瑰花數了數，伊恩驚呼：“哇哦！八朵。”伊恩轉過頭看著慕凡，曖昧地眨眨眼，“這位愛慕者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讓你生氣了？他在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諒他。慕凡，你是不是該考慮一下給他一個彌補的機會呢？嗯？”
    慕凡勉強一笑，失神。
    許安在一邊看他的表情，又瞥了玫瑰花一眼，無奈搖頭。
    伊恩猶不死心：“你們中國的情人節不是快到了？連相隔天河的牛郎織女都能重聚，還有什麼鴻溝是情人間無法填平的？”
    慕凡尷尬不已，許安已經扶額了，連忙走過去招呼伊恩回音樂室。
    伊恩正要走忽然眼前一亮打了個響指，興奮地回頭和慕凡說話：“嘿！慕凡！你覺得牛郎織女這樣的愛情怎麼樣？愛而不得卻又留存希望，讓人在悲傷之餘又感到欣慰……嘿嘿嘿！許先生！你不要推我……”
    伊恩被許安硬推著進了音樂房，隻留慕凡一人站在原地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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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凡坐在公園長椅上，有些無奈地朝許安偏頭：“我隻是散個步，你忙成那樣還要來守著我做什麼？”
    許安嗤笑一聲：“我要是不看著，還不知道那渾小子會幹什麼呢。”
    說完後仰靠在長椅上，目光停留在遠處的一輛黑色梅賽德斯奔馳上：“那小子，簡直就是一塊牛皮糖，甩都甩不掉。”
    慕凡收起笑容：“他還跟著嗎？”
    “你說呢？”許安感覺自己已經對歐諾徹底沒話說了，“去咖啡廳他跟著，去聽音樂會他跟著，現在連散個步他也跟著，天天都跟著，不知道他又要搞什麼名堂。”
    “……”慕凡沉默。
    “果然是有錢人家的小孩子，閑得很。”許安諷刺一笑。
    慕凡依舊沉默。
    “阿凡，你先搬到我那兒去住，過段時間再找房子。等伊恩的事忙完就回歐洲吧。”許安轉過頭來看他。
    慕凡勉強笑著搖頭：“十月份就回歐洲。不過房子的事就算了，他要是想跟著，不管我搬去哪兒他都能找得到我。”
    許安長歎一口氣四仰八叉靠在長椅上：“真沒見過這麼
    難纏的小子啊……”
    慕凡坐在旁邊不說話。
    天色將暮，許安和慕凡往別墅區走，許安回頭看了歐諾的車一眼，眼神複雜。一連好幾天歐諾都鍥而不舍地跟著，但是安安分分沒有動作。不知道是真的沒有動作還是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許安。”
    “嗯？”許安回頭跟上。
    “你有他的手機號碼嗎？”慕凡問。
    許安皺眉：“你要他的號碼幹什麼？”
    慕凡的笑容有些悵然：“沒什麼，隻是覺得……有些事是應該麵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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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的時候，慕凡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直到半夜也睡不著。爬起來倒了兩粒安眠藥在手心，想了想又放下。
    伸手摸到床邊的座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接通，聽筒裏寂靜無聲，兩個人默契地保持沉默。不知過了多久，慕凡歎一口氣打破沉寂：“你明天有空嗎？我想和你談談。”
    電話那頭一陣無聲，而後是歐諾熟悉的聲音：“好。”